不夜天的风终于褪去了硝烟味。
战后第三日，仙门众人忙着清理战场、安抚伤员，喧嚣如潮水般慢慢退去，只留下被战火灼过的焦土，在暮色里泛着沉郁的灰。
魏无羡踩着碎石往前走，陈情笛斜挎在腰间，布料摩擦过衣摆，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走得不快，目光偶尔掠过地面残留的阵痕——那些曾被怨力浸透的纹路。
如今只剩浅浅的刻痕，像愈合后的伤疤，提醒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不用回头，魏无羡也知道是蓝忘机。
他停下脚步，侧过身时，正看见蓝忘机提着陈情的备用笛穗走过来，指尖还捏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方才笛穗勾到了碎石，”蓝忘机的声音温和，伸手将帕子递给他，“擦擦手吧，沾了灰。”
魏无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果然沾了些焦土，他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笑着晃了晃手：“没事，以前在乱葬岗，比这脏十倍的都碰过。”
话刚说完，他忽然顿了顿——乱葬岗、焦土、战火，这些曾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词，此刻说出来竟没了往日的沉重。
蓝忘机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没再多说，只是并肩站在他身边，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崖顶。
“要上去看看吗？”蓝忘机轻声问。
魏无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夜天崖顶隐在暮色里，轮廓模糊却熟悉。
多年前那个雨夜，他就是从那里纵身跃下，带着满身误解与绝望，以为此生再无归途。
如今再看那崖顶，风拂过耳边，竟没了当年的凛冽。他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好啊，上去看看。”
两人沿着石阶往上走，石阶上的血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只偶尔能看见几处深色的印记。
魏无羡走得有些慢，不是累，而是总忍不住想起过去——想起当年被仙门围堵时的愤怒。
想起师姐为护他而死的绝望，想起蓝忘机伸手却没能抓住他的模样。
那些画面曾像针一样扎在心里，可此刻身边有蓝忘机陪着，那些尖锐的痛感竟慢慢软化，成了心底一道浅浅的痕。
“当年这里，全是仙门的人。”魏无羡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崖边的岩石，岩石表面粗糙。
带着岁月的痕迹，“我站在这里，看着他们举着剑朝我冲过来，心里想，算了，就这样吧。”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蓝忘机，眼底带着几分自嘲：“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傻，要是知道还有今天，说不定就不跳了。”
蓝忘机望着他，眼底盛着柔和的星光，像极了云深不知处夜晚的银河。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魏无羡被风吹乱的额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你不会一直孤身一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前是我没能护住你，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魏无羡的心猛地一暖，像是有温热的水流过心底。他看着蓝忘机的眼睛，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满是他的身影。
他忽然笑了，抬手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说什么呢，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你看，”他伸手指向远方，暮色里，山川连绵，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一幅铺开的画卷，“当年从这跳下去时，真没想过还能再在这看风景。”
“如今不仅能看，还能与你一同看这山川晚霞，再无遗憾。”蓝忘机接过他的话，目光落在远方的晚霞上，语气里满是珍视。
风吹过两人的衣摆，蓝忘机的白衣与魏无羡的黑衣轻轻缠绕，像两道交织的光，在崖顶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魏无羡转头与他对视，晚霞的光芒落在两人脸上，柔和了彼此的眉眼。
他忽然想起以前的约定——想起在云梦时，两人约定要一起去看莲花坞的莲开；想起在云深不知处，约定要一起等第一场雪。
想起那些被战火打断的承诺，如今终于有机会重新实现。
“对了，”魏无羡笑着提起，眼底满是期待，“云梦的莲该开了，往年这个时候，莲花坞全是荷花的香味，师姐还会做莲藕排骨汤给我们喝。”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还有云深不知处的雪，记得以前我总爱偷偷在雪地里打滚，你还拿着戒尺追着我跑。”
蓝忘机听到“云深不知处的雪”时，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
他想起当年魏无羡在雪地里堆的歪歪扭扭的雪人，想起两人在静室里一起煮酒赏雪的模样，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记忆，此刻都成了珍贵的宝藏。
“今年的雪，我们一起等。”蓝忘机抬手，轻轻握住魏无羡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云梦的莲，我们一起看。这次咱们可不能再错过了。”
魏无羡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握住了蓝忘机的手。蓝忘机的手很暖，带着淡淡的檀香，像云深不知处的香薰，让人安心。
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却满是笑意：“好，一起等雪，一起看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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