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王指挥面露难色:“林副将,可……可这是参谋司的军令,陛下也在台上看着呢……”
“军令?”林冲冷哼一声,“参谋司那几个文人,懂什么骑兵冲阵的血勇?当年我等随老种相公(指种师道,种师中之兄,西军名将)在西北,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照他们这么打,骑兵的锐气都磨没了!”
监军赞画陆谦恰好巡视至此,闻言肃容道:“林副将!参谋司之策,乃是基于金人铁浮图重骑与我军装备特点所定!正面硬冲,我军骑兵甲胄不及金人,乃是扬短避长!袭扰疲敌,方是上策!此乃陛下钦定之新战法,岂容置疑?速速执行军令!”
林冲咬了咬牙,看着陆谦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点将台方向隐约可见的皇帝仪仗,终究不敢硬顶,愤愤地一挥手:“执行命令!分队!袭扰!” 但他转身时那低声的抱怨,却清晰可闻:“憋屈!”
弩炮阵地,“神卫军”重型床弩区域。一阵模拟齐射后,硝烟尚未散尽。监军赞画刘子羽立刻下令:“快!按照丙号预案,拆卸床弩,向三号预备阵地转移!”
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老都头(掌管百人左右)喘着粗气,指着那沉重的床弩主体:“刘赞画!这才打了一轮!以往我们守城,哪次不是固守一点,射到弩臂发烫?这刚打得顺手就要挪窝?这东西死沉,搬一次费老劲了,还怎么保持火力?”
刘子羽扶了扶头上的幞头,语气坚决:“李都头!参谋司推演过,金人亦有炮车,固守一点乃取死之道!必须机动!这是为了保全你们,也是为了持续杀伤敌军!速速行动,不得延误!”
李都头梗着脖子:“可是弟兄们体力有限!这来回折腾,到了真打仗,哪还有力气上弦放箭?刘赞画,您读过大书,但也得体谅体谅我们这些糙汉子的难处吧?”
旁边几个弩手也小声附和:“是啊,太折腾人了……”
刘子羽脸色一沉:“体谅?战场上敌人会体谅你吗?军令就是军令!李都头,你若自觉无法胜任,本官可即刻禀明杨都指挥使,换人能者居之!”
听到要撤换,李都头这才泄了气,嘟囔着:“行行行,搬,搬就是了……这仗打得,真不痛快!” 他吆喝着士卒们开始费力地拆卸转移,效率明显带着情绪。
步兵前沿,“虎翼军”枪矛阵。参谋司指令要求,面对模拟敌骑冲击,前排枪阵需严格执行“三段击”轮换战术,前排刺击后迅速后撤由第二排顶上,保持阵型完整和体力。
一名身材魁梧的哨长(掌管五十人左右)在第一次轮换时,看着后撤的同袍,忍不住对身边的副哨长抱怨:“搞什么名堂!老子力气还没使出一半就让后退?这软绵绵的打法,能挡住金人铁骑?要我说,就该像以前一样,前排死战不退,用血肉身板筑墙,后排长枪只管往前捅!那才叫打仗!”
副哨长低声道:“头儿,听说这是陛下和参谋司根据龙骧军与金人交手经验定的新法子,说是能减少伤亡……”
“减少伤亡?”那哨长嗤笑一声,“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畏畏缩缩,如何破敌?老子在边军跟西夏人干仗的时候,靠的就是一股血勇!这新规矩,忒不痛快!”
他们的对话被巡视至此的监军赞画孙文渊听到,他策马上前,严厉地说道:“王哨长!休得胡言!参谋司之策,乃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你个人之勇,于万军之战中不过萤火之光!若因你恋战导致阵型崩溃,贻误战机,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再敢蛊惑军心,严惩不贷!”
王哨长被喝斥得面红耳赤,不敢再言,但眼神中的不服之气却并未消散。
点将台上,赵佶与参谋司众人将下方这些细微的冲突尽收眼底。吴敏低声道:“陛下,新旧之法融合,确非一日之功。些许杂音,在所难免。”
赵佶目光深邃,缓缓道:“无妨。让他们抱怨,但必须执行!真正的熔炉在战场。一场胜仗,胜过朕千言万语。将这些抵触最甚者记下,届时,让他们去打头阵!用敌人的血,来证明新法的正确!”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他知道,唯有铁与血的最终检验,才能彻底折断这些旧时代的桎梏,让这支新生的军队,真正蜕变为无敌的铁流。演练中的掣肘,不过是决战前最后的杂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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