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拉上拉链。他的目光掠过那个被孤零零遗弃在桌面上的深蓝色袋子，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冷峭的弧度。他站起身，单肩背上书包，经过那张桌子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只是一个碍眼的障碍物。
王胖子跟在他身后，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辰哥，叶姐这也太……那啥了吧？好歹人家也是一片心意……”
林辰脚步未停，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漠：“她只是比谁都清楚，有些东西，碰了，就是麻烦。而我们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多余的麻烦。” 他的声音里，藏着只有他们三人才懂的沉重。
王胖子似懂非懂，但看着林辰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放学的人流熙熙攘攘。夕阳将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弥漫着路边小吃摊传来的诱人香气。林辰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屏幕上是叶知秋发来的QQ消息，简洁得如同电报：
秋：「明天放学，图书馆。笔记第三部分，坐标解析存疑，需复核。」
林辰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了一个字：
「好。」
他收起手机，抬头望向天空。晚霞如同泼洒的油画颜料，绚烂而短暂。他心底那丝因白天沈泽昊出现而产生的、微妙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烦躁，似乎被这简短的信息冲散了些许，但一种更深层次的、关于“正常”与“异常”界限的模糊感，却悄然蔓延。
他们穿着同样的校服，穿行在同样的人群里，讨论着同样的功课，应对着同样青春期的烦恼——比如如何处理不被期待的追求。表面上，他们和周围任何一个为未来奋斗、为琐事烦恼的少年别无二致。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看似寻常的每一次眼神交汇，每一次短暂的身体接触，每一次线上平淡的交流，其下涌动的，是关乎另一个世界的生死秘密，是缠绕在林辰手臂上、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痛楚，是叶知秋脑中不断演算的、关于深渊和“序守计划”的庞大信息网。
那些围绕着叶知秋的倾慕目光，那些投向林辰的好奇眼神，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泡沫，轻飘飘的，一触即碎。真正的重量，沉在无人可见的深处。
回到那间总是安静得过分的家，打开灯，冷白的灯光驱不散屋里的清冷。林辰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反锁房门，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卷起左边衣袖。纱布下的手臂，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紫色，触手冰冷坚硬，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段被寒冰冻坏的朽木。他熟练地拿出叶知秋调配的药膏，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苦涩的草木气息。更换纱布的过程依旧伴随着细密的刺痛和更深的寒意。
做完这一切，他有些脱力地靠在床头，额角渗出细汗。手机屏幕亮着，幽幽的光映着他的脸。QQ界面上，那个雪山头像依旧灰着。他盯着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
在这片将他包裹的寂静和无法摆脱的隐痛中，那个简单的、灰暗的头像，以及头像背后所代表的那个人，成了这冰冷现实里，唯一能触摸到的一点真实温度。这温度微弱，却足以让他在这被深渊烙印的青春里，暂时喘一口气，然后，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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