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微弱悸动,像投入死水的一粒小石子,漾开的涟漪还没扩散开,就被更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吞没了。
云芷甩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太害怕,出现幻觉了。春神神格?在这样连天地规则都在崩坏的时刻,又能顶什么用?
露台猛地又是一阵剧烈摇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狠,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魔宫这座庞然大物,在死命摇晃,想把它彻底拆散架。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一块巨大的、带着尖锐棱角的穹顶装饰直直朝着他们三人砸落!
“小心!”沉渊反应快得惊人,一手一个,抓住云芷和还在发懵的琉璃,身影化作一道飘忽的黑烟,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坠落的巨石边缘掠开,落在了不远处一段还算完好的高墙之上。
巨石砸在露台上,发出轰然巨响,碎屑纷飞,原本他们站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坑。
琉璃吓得脸无人色,死死抓着云芷的胳膊,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云芷自己也心砰砰直跳,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这地方,真的不能再待了!
“去魔渊禁地!”沉渊当机立断,语气不容置疑,“那里是魔域根基所在,有历代魔尊加持的古老结界,或许能多支撑一时!”
魔渊禁地?云芷听说过那地方,是魔宫最深处,也是斩荒平时闭关或者心情极差时会去的地方,据说魔气最浓,也最危险。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沉渊不再废话,一手依旧紧握佩刀警惕四周,另一只手示意云芷和琉璃跟上。他选择的路极其刁钻,几乎是在不断崩塌的宫墙和断裂的廊桥间跳跃、穿梭,有时候甚至需要从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横梁上快速通过。云芷拼尽全力跟着,好几次差点踩空,都亏了沉渊及时拉一把。琉璃更是狼狈,几乎是被沉渊半提半抱着走。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昔日宏伟的宫殿群成了废墟的海洋,精美的雕刻、华丽的装饰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碎片。不少魔族侍卫、侍女在废墟中挣扎、哭喊,但沉渊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他的职责只有一个,保护云芷。在这种时候,仁慈是一种奢侈,甚至会害死所有人。
云芷不忍地别开眼。她知道沉渊是对的,可心里还是像压了块大石头,闷得难受。
就在他们绕过一处彻底塌陷的偏殿,眼看就要靠近通往禁地方向的幽深甬道时,前方虚空猛地一阵扭曲,一道强大的气息骤然降临!
“尊上!”沉渊立刻停下脚步,单膝跪地,一直紧绷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云芷也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扭曲的空气中,斩荒的身影一步踏出。他依旧是那身玄衣,但此刻衣袍上沾满了暗沉的血迹和灰尘,有些地方甚至被撕裂,露出下面带着伤口的皮肤。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猩红的眸子里,不再是往日纯粹的疯狂和暴戾,而是沉淀着一种极度压抑的、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以及……一丝连他都可能未曾察觉的凝重。
他周身的气息极其不稳定,强大的魔源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着,时而澎湃如潮,时而晦涩如渊。显然,外面两界山的情况,还有这天地剧变,也让他应付得极为吃力。
“斩荒!”云芷看到他身上那些伤,心里一揪,也顾不上怕了,脱口喊道,“你受伤了?”
斩荒的目光扫过她,确认她没事,那眼底深处的冰寒才略微化开一丝。但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沉渊,声音冷硬:“都安排好了?”
“是,属下已命赤炎左使尽量收拢残部,固守几处要害。但……损失惨重,阵法十不存一,灵气魔气皆紊乱,命令传达也困难。”沉渊快速汇报。
斩荒眉头拧紧,看向那片如同破碎镜子般的混沌天空,又感受了一下周身滞涩难行的力量流转,猩红的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烦躁和……权衡。
他知道月无垢干了什么。封闭通道,舍弃魔域和人界。他也感受到了这天地法则正在被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怖力量扭曲、侵蚀。仅凭他现在的魔尊之力,哪怕他灵魂已趋完整,面对这种根源性的崩坏,能做的也极其有限。就像一个人力气再大,也无法阻止脚下的整个大地塌陷。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本质、更强大的力量。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云芷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惯有的偏执占有,有在这种绝境下依旧不改的依赖,但更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艰难地做出决定。
“阿芷。”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跟本尊去禁地深处。”
他又看向沉渊:“守住入口,任何人不得打扰。包括赤炎。”
“是!”沉渊毫不犹豫地领命。
斩荒不再多言,伸手抓住云芷的手腕,力道很大,不容她挣脱,转身就朝着那条通往魔宫最深处、魔气最为浓郁的甬道走去。琉璃吓得不敢吭声,只能眼巴巴看着云芷被带走,然后被沉渊示意躲到一旁相对安全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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