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看向徐庶:元直以为如何?
徐庶答道:在下以为子瞻之策可行。世家所求无非利益,若能保证其利益不受损甚至增加,阻力自然减小。况且,如今我军声势正盛,正是推行改革的最佳时机。
刘备沉吟良久,终于拍案道:好!就依封儿之议,在荆北试行摊丁入亩。但务必温和行事,不可操之过急。
刘封面露喜色:父亲英明!
议事至此,诸葛亮轻摇羽扇,话锋一转:主公,荆州虽定,但长远之计仍需谋划。益州刘璋暗弱,若能取之,则可成鼎足之势。
刘备闻言,眉头微皱:军师,刘季玉与我同为汉室宗亲宗,无故攻之,恐失天下人心。不可再提!
刘封见父亲犹豫,便开口道:父亲若不愿西进,与其北上与曹操争锋或西进与同宗相争,儿建议来年南下交州。
交州?张飞瞪大眼睛,那蛮荒之地有何可取?
刘封见众人对交州不以为然,当即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如金玉相击:诸位叔伯容禀,交州绝非不毛之地,实乃天赐宝地!小侄细思其利,约有九利——
他走到厅中悬挂的地图前,手指南方:其一,中原板荡,北方流民南迁如潮。交州远离战火,可吸纳流民充实户口。昔年王莽之乱时,交趾郡人口反增三成,此乃前例。
其二,刘封手指轻点交州腹地,此地气候温热,稻作可一年两熟。若得妥善经营,粮产不逊荆扬。建武年间,交趾太守锡光教民耕种,一岁再稔,仓廪充实。
诸葛亮羽扇微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刘封继续道:其三,荆北世家盘踞,田连阡陌。若其抗拒新政,不妨令其子弟率部曲南下拓殖。交州地广人稀,正可安置。既解土地之困,又开疆土,两全其美。
他转向徐庶:其四,徐军师可知合浦明珠价值几何?交州盛产明珠、象牙、犀角、沉香,皆是中原奇货。光武时,合浦太守贪秽,珠蚌皆徙交趾,后孟尝为政清廉,蚌还复育,此所谓合浦珠还。若能善加经营,岁入可比一郡赋税!
张飞听得入神,手中酒盏倾斜而不自知。
其五,刘封手指沿海,番禺乃海上通衢。元鼎年间,汉武帝遣黄门译长赴已程不国(斯里兰卡),皆自此启航。若能重建海市,可通扶南(柬埔寨)、林邑(越南)、天竺(印度),其利不可计量。
刘备不禁前倾身躯,窗外的阳光映得他双目炯炯。
其六,刘封声音转沉,若中原有变,交州可作退守根基。当年赵佗据岭南立南越国,历五世九十三年方亡。其地险远,易守难攻。
赵云微微颔首,枪穗轻颤。
其七,交州水网密布,西有牂牁江,东有郁水,南临大海,最宜操练水师。他日若与东吴交锋,可出奇兵自海上击之。刘封说着瞥向关羽,见其二叔已睁开凤目。
其八,他手指向西北,自交州溯牂牁江而上,可通益州西南。孝武帝时,唐蒙出使南越,食到蒟酱,追问得知来自牂牁江,遂有开通西南夷道之举。此乃入蜀奇径!
诸葛亮羽扇彻底停住,忽然接口:子瞻所言牂牁道,可是夜郎国故道?
刘封含笑拱手:军师博学!正是司马相如《喻巴蜀檄》中所言南夷之君,西僰之长的通道。
最后他肃容长揖:其九,士燮经营交州二十余载,民心思安。若得和平收服,不损一兵一卒即添万里疆土。纵使动武,以我荆州之锐,击久安之卒,犹利刃破竹耳!
刘封总结道,交州绝非不毛之地,实乃未开之璞玉!
厅中一时寂然,唯闻众人呼吸之声。刘备抚须的手停在半空,关羽丹凤眼精光暴射,张飞酒水沾须而不觉,诸葛亮羽扇轻摇似在计量,徐庶则盯着地图上的南海出神。
忽然案几震动,原是张飞拍案而起:好侄儿!这番话说得俺老张热血沸腾!大哥,这交州俺看打得!
刘备眼中光华流转,望向诸葛亮:孔明以为如何?
诸葛亮轻摇羽扇:子瞻九议,鞭辟入里。交州之利,亮竟疏忽至此,惭愧。只是道路遥远,瘴气弥漫,恐难治理。
刘封自信一笑:军师勿忧。交州士燮素有贤名,若能招抚,事半功倍。且我有一法可防瘴气——取艾草、雄黄等物制成药囊,士卒佩戴可避瘴疠。
刘备听得入神,不禁问道:封儿,你如何知晓这许多交州之事?
刘封早有准备:儿平日喜读杂书,曾见《交州异物志》等记载。又请教过南来商旅,故略知一二。
徐庶赞叹:子瞻博学多闻,真乃主公之福。
刘备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封儿长大了,所思所虑已不逊于在座诸位。孔明,你以为封儿之议如何?
诸葛亮微笑:子瞻之策与亮入蜀之议并不冲突。长远来看,两者皆需进行。但以当前形势论,南下交州确实更为稳妥。
关羽也点头赞同:曹操新败,必思报复。我军若远征蜀地,荆州空虚,恐为所乘。不如先稳固根本,再图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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