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救不回来。
张济带着张小虎等几个臂缠白巾的卫生队员飞奔而来。
看到刘铁柱伤势的瞬间,饶是张济见多识广,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凝重。
他迅速蹲下,手指在那血肉模糊的腹腔边缘极快地探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肠破。血不止。”
“热毒必入脏腑。凶险万分。”
张小虎死死盯着那翻涌着污血、甚至能看到一截灰白色肠管的伤口,脸色煞白。
他和其他几个新晋的卫生队员,握着煮过的布条和酒囊的手都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们处理过箭伤,处理过刀伤,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骇人的开放性腹腔伤。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特有的腥气,直冲鼻腔,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救…救不了了吧…”
“肠子都出来了…怎么救…”
“准备后事吧…”
绝望的低语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刘铁柱同什的几个弟兄已经红了眼眶,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闭嘴。”
李信一声厉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的嘈杂。
他蹲下身,目光如炬,完全无视那恐怖的伤口,死死盯着张济和张小虎。
“张先生。小虎。”
“按流程。净手。清创。烈酒。煮布。”
“有多少用多少。动作快。”
张济看着李信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光,再看看刘铁柱那年轻却濒死的脸庞,牙关猛地一咬。
“按将军说的办。”
他嘶吼道。
“快。烈酒。煮过的针线。骨针和麻线都要。煮布。多拿些。还有我的药箱。”
卫生队在巨大的压力下,近乎是本能地行动起来。
张济亲自操刀,用蘸满了烈酒的煮布,极其小心但又迅速地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
他清理着那些凝固的污血和泥土。
烈酒接触到翻卷的皮肉,昏迷中的刘铁柱身体猛地剧痛抽搐。
张小虎强忍着喉头的恐惧和恶心,在一旁配合着,递送工具,用煮过的干净布块按压住几处明显的出血点。
张济用一把在沸水里煮过的小刀,极其谨慎地修剪掉一部分明显已经坏死、发黑的组织。
他用镊子清理着嵌入皮肉里的沙砾和草屑。
李信就蹲在他身边,压低声音,用一种只有张济能听到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急促语调指导着。
“肠子…用煮过晾凉的湿布托住…慢慢推回去…”
“别硬塞…找到破口…用煮过的麻线缝合…”
“缝合。先缝腹壁肌肉层。再缝皮肤。一层层来。线要缝密些。”
“烈酒…再冲洗一遍创面…”
这每一句话,都像一道惊雷,在张济的脑海中炸响。
这完全是超越时代的、近乎疯狂的处理方式。
张济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滴落在地面的尘土里。
他的手指却在最初的颤抖后,变得异常稳定。
他严格按照李信的低语和之前被灌输的“消毒原则”进行操作。
他用烈酒再次冲洗了那血肉模糊的腹腔创面。
然后,他拿起同样经过沸水煮过的骨针和麻线,开始一针一针、极其艰难地缝合那道恐怖的伤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
营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张济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在刘铁柱的肚子上穿针引线。
每一次落针,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每一次拉线,都让旁观的士兵下意识地绷紧肌肉。
汗水浸透了张济的后背,但他全神贯注,眼中只剩下那狰狞的伤口和救人的信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张济终于剪断最后一根线头,用大量煮过的干净白布条,一层又一层仔细包扎好伤口时,他整个人几乎要虚脱在地。
刘铁柱的呼吸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奇迹般地,他没有立刻死去。
他的胸口还在起伏。
“抬到最干净的帐篷。专人看护。”
李信沉声下令,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定时用煮过的布蘸温水擦拭身体降温。张先生开的药,按时熬煮喂下。”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飘向那顶属于刘铁柱的帐篷。
张济几乎寸步不离。
他亲自调配汤药,亲自指导卫生队员定时检查伤口、更换煮过的敷料。
每一次更换敷料,都像是一场小型的仪式。
动作小心翼翼,用烈酒擦拭伤口边缘的皮肤,观察着缝合处的每一丝变化。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刘铁柱竟然真的熬过了最危险的高热期。
他的伤口虽然依旧红肿,但并未出现之前赵四那种可怕的、流着脓水的腐烂。
更神奇的是,他的腹内似乎也没有溃烂的迹象。
至少从体表观察,情况稳定得不像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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