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那双老狼般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将军!”
老赵头看见从大帐里快步走出的李信,嘶哑的嗓子喊了一声,踉跄着扑到李信面前。
“乱…乱成一锅粥了!
准噶尔…彻底乱了!”
他大口喘着气,像是要把肺里的浊气全都吐出来。
“市集…牧区…全乱了套了!
噶尔丹大汗死了,他儿子策妄阿拉布坦才十几岁,根本压不住场子!
台吉们谁也不服谁!
阿喇布坦台吉,就是噶尔丹的侄子,还有那个老家伙丹津鄂木布台吉,再加上实力最强的色布腾台吉…都在拉拢人马!
天天在金帐里吵!
互相指责对方是害死大汗的凶手!
都他娘的想当新的大汗!”
李信扶住他,眼神锐利。
“有没有大规模集结军队的迹象?特别是向西?”
这是他最关心的。
“没有!绝对没有!”
老赵头斩钉截铁地摇头,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他们的兵马都在互相提防!
都在伊犁河谷、在阿尔泰山口那边对峙呢!
谁也不敢先动,怕背后被人捅刀子!
西边?
谁还顾得上西边啊!
俺回来的路上,连个像样的巡逻队都没碰上!
干净得跟娘们洗过的脸一样!”
这个消息让周围的军官们都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就在老赵头被扶下去包扎的第二天傍晚,牧地外围再次传来动静!
这一次,动静更大,带着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压抑的喝骂!
是张小虎!
他带着三名同样狼狈不堪的斥候回来了!
他们几乎人人带伤,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野兽捕食成功后的悍勇和得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张小虎的马背上,横捆着一个壮硕的家伙!
那人被堵着嘴、蒙着眼,身上穿着还算精良的准噶尔皮甲,此刻正像一头被缚的公牛,惊恐地剧烈挣扎着!
“将军!抓到了!”
张小虎翻身跳下马,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和一丝得意,一把将那个俘虏从马背上粗暴地拖了下来,狠狠掼在地上。
“是个百夫长!
色布腾台吉帐下的亲兵头子!”
李信眼中精光爆射!
“带进来!”
临时充当审讯室的帐篷里,油灯被点亮,光线昏黄。
俘虏被死死捆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蒙眼的黑布和堵嘴的破布被一把扯掉。
他惊魂未定地打量着昏暗的环境,和眼前这群明显是汉人、却散发着凛冽杀气的士兵。
尤其是居中那个年轻将领,那冰冷的目光,让他从骨子里感到一阵阵发寒。
李信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审视死物的眼神,冷冷地盯着他。
张小虎上前一步,用半生不熟的蒙古语厉声喝问。
“名字!职位!”
俘虏浑身剧烈一颤,下意识地回答。
“巴…巴特尔…色布腾台吉帐下…亲兵百夫长…”
“说!准噶尔现在到底怎么回事?谁主事?军队动向!”
张小虎的蒙古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但那股子凶狠劲足够让对方听懂。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头目…”
巴特尔眼神闪烁,还想狡辩。
“不知道?”
张小虎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冰冷的刀锋“唰”地一下贴在他的脸上,慢慢下移。
“那你这身皮甲,这腰牌,是偷来的?”
刀锋划过他胸前的皮甲,留下一道清晰的白痕。
巴特尔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瞬间传来一阵温热的骚臭。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他竹筒倒豆子般,带着哭腔急切地吐露着,唯恐慢了一瞬就身首异处。
“乱了!全乱了!大汗死了…策妄阿拉布坦小王子…他压不住!
阿喇布坦台吉说他最有资格继位…丹津鄂木布台吉那个老东西支持小王子…色布腾台吉…我主子…想联合其他几个台吉把小王子架空…结果谈崩了!
前几天还在伊犁河谷的金帐里大吵!
阿喇布坦台吉指责色布腾台吉暗通喀尔喀人!
色布腾台吉当场就骂阿喇布坦弑兄篡位,说大汗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军队呢?!”
李信突然开口,用的是一口清晰流利的蒙古语,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让巴特尔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有没有人提过我们?提过西边?”
李信逼近一步,目光如刀,直刺他的心脏。
“西…西边?”
巴特尔茫然地拼命摇头,涕泪横流。
“没人提…真没人提!
我的长生天啊!
都忙着抢汗位,抢地盘,抢牛羊!
谁会管西边荒漠里的事?
我…我这次就是奉我家主子的命,悄悄去联络杜尔伯特部的一个台吉,想拉拢他…结果…结果半路上就被你们…”
他哭丧着脸,彻底崩溃了。
审讯结束。
巴特尔的口供与老赵头观察到的乱象完全吻合,甚至提供了更核心的内斗细节——几大势力互相倾轧,军队在伊犁河谷紧张对峙,内战一触即发!
李信走出帐篷,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夜气。
东方,准噶尔方向的天空,仿佛都弥漫着一股内斗的血腥味。
“将军,这俘虏…”
张小虎跟出来请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关起来。
严加看管。
以后或许还有用。”
李信摆了摆手。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营地。
压抑了九天的紧张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爆炸!
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是震天的、难以置信的欢呼!
“太好了!”
“天助我也!”
“狗日的自己打起来了!”
“吼!!!”
士兵们的怒吼响彻夜空,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干劲!
压在所有人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被彻底移开,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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