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低下头,目光落在小渔熟睡的脸庞上。雨水洗净了她脸上的泥污,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垂落,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湿透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褪去了恐惧和苍白的小脸,在睡梦中显得异常恬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心的弧度。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情愫,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林陌冰冷的心房。他下意识地抬起那只没有握着小渔的手,指尖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和颤抖,轻轻拂开了贴在她额前的一缕湿发。
指尖触碰到她微凉光滑的额头,那细腻温软的触感,让他的心湖不受控制地荡漾开一圈涟漪。怀中的铜铃似乎感应到了他心绪的波动,发出的嗡鸣声也带上了一丝细微的、如同涟漪扩散般的起伏韵律。
就在这时,依偎在他肩头熟睡的小渔,似乎沉浸在某种温暖的梦境里,无意识地、低低地哼唱起一段模糊的调子。那调子不成曲调,带着浓浓的乡音和童稚的韵味,断断续续,如同梦呓:
“…月光光…照河床…阿妹等哥…心慌慌…”
“…莫怕黑…莫怕狼…阿哥臂弯…是城墙…”
“…草叶青…露珠亮…编只蚱蜢…守身旁…”
轻柔的、带着浓浓依赖和安抚意味的乡音小调,如同最温柔的溪流,在这狭窄避雨的山洞里低低回旋。每一个模糊的音节,都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轻轻叩击着林陌紧绷的心防。
嗡——
怀中的铜铃,在这轻柔哼唱响起的瞬间,猛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清晰嗡鸣!那嗡鸣声不大,却异常稳定悠长,仿佛在应和着少女的歌声!一股更加柔和、更加醇厚的暖流,如同被歌声唤醒的甘泉,从铜铃内部汩汩涌出,瞬间流遍林陌全身,带来一种通体舒泰、心神宁静的奇异感受!这股暖流甚至顺着两人相握的手和依偎的身体,更加顺畅地流淌到小渔体内!
熟睡中的小渔,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加倍的温暖和安宁,无意识地在他肩头蹭了蹭,像只找到了最舒适窝巢的小猫,哼唱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含糊,却透着一股全然的满足和安心。
林陌彻底怔住了!他低头看着怀中那隔着湿透衣衫依旧能感受到轮廓的铜铃,又看看肩头熟睡哼唱的少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这铜铃…难道不仅能疗伤,还能…感应情绪?甚至…能对歌声产生共鸣?!它传递给小渔的那股奇异暖流,明显带着安抚心神、驱散恐惧的力量!这力量,似乎与小渔这无意识的哼唱…密切相关!
这究竟是怎样的神器?它和小渔之间,又存在着怎样未知的联系?
无数的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他脑海中翻涌。然而,肩头那份沉甸甸的、带着全无保留的温暖依靠,少女轻柔的哼唱,以及铜铃那稳定悠长、如同守护般持续不断的嗡鸣,交织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力量,竟暂时抚平了他所有的惊疑和躁动。
他不再去想那些纷乱的问题,只是默默地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却异常温暖的姿势。用自己不算宽阔却足够坚实的肩膀,为熟睡的少女撑起一片小小的、暂时隔绝了风雨和血腥的港湾。洞外雷声滚滚,雨声喧嚣,洞内却仿佛自成一方静谧天地。少女的哼唱渐渐低微下去,最终化为平稳悠长的呼吸。铜铃的嗡鸣也渐渐低沉,如同温柔的背景音,守护着这份在绝境中意外萌生的、脆弱而温暖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雨势终于开始减弱。震耳欲聋的雷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岩石和树叶。灰白的天光透过雨幕,重新照亮了山谷。
小渔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陌线条略显冷硬的下颌和沾着雨水的喉结。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靠在林陌的肩头!甚至还…还握着他的手!
“啊!” 她低呼一声,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坐直身体,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小脸瞬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刚才…刚才自己竟然睡着了?还…还靠着他?那模糊的哼唱…天哪!羞死人了!
巨大的羞赧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抬头看林陌的表情。
林陌也因她的突然抽离而微微一僵。怀中铜铃的嗡鸣和那股奇异的暖流,随着两人身体的分开和手掌的脱离,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下去,恢复了冰冷的常态。肩头那份温暖的重量骤然消失,竟让他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姿势而有些僵麻的手臂和肩膀,站起身,走到洞口。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山谷里雾气升腾,空气清新得有些凛冽。
“雨小了。” 他背对着小渔,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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