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蛇面朝下趴在水里，一动不动，身下的泥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褐色。
死了？
林陌不敢确定，也无力再去查看。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他艰难地抬起几乎失去知觉的左手，那两株沾满泥浆和点点血迹的玉髓草和几颗凝露果，依旧被他死死地攥在手心，温润的玉白色在污浊中显得格外圣洁。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血水和泥浆的、惨烈却又释然的笑容。药…拿到了！
然而，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就在即将昏厥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斜坡下方，瘴蛇摔落的那片浑浊水洼更远处——
地势似乎继续向下延伸，汇入了一条狭窄的、被浓密植被掩盖的山谷入口。而在那山谷入口的方向，一片灰白色的、浓得化不开的雾气，正如同活物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山谷深处的一切景象都吞噬殆尽，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的苍白。
那雾气…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他即将沉沦的意识中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便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那两株救命的灵草。残破的铜铃紧贴着他冰冷的胸口，在死寂中，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满足感的震颤。仿佛在回味刚才那场搏杀中散逸出的恐惧、绝望和…生命的精元。
* * *
当林陌再次恢复一丝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无处不在的冰冷和潮湿。身体像是被无数巨石反复碾压过，每一寸筋骨肌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尤其是胸口和双臂，稍微一动便是钻心的剧痛。喉咙里干渴得像是要冒烟，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晰。
眼前是陌生的景象。
他正躺在一小片相对干燥的碎石地上，身后靠着冰冷的岩壁。头顶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的天空，看不到太阳，只有一片令人压抑的灰白。四周异常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带着草木腐朽气息的湿气，吸入肺里，冰凉粘腻。
这里是…哪里？
昏迷前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泥泞的山坡、贪婪的瘴蛇、湿滑的苔藓、夺命的灵草、还有最后那片…浓得诡异的白雾？
他猛地一惊，挣扎着想要坐起，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还好！那两株沾着泥污和干涸血迹的玉髓草和几颗凝露果，依旧被他死死攥在手中，温润的玉白色在灰暗的环境下如同微弱的光源。
药还在！
他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狭窄山谷的入口处。两侧是高耸陡峭、布满青黑色苔藓的岩壁，如同巨人冰冷的臂膀，将天空挤压成一条灰白的细缝。谷口向内，视野便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彻底阻隔。那雾气如同凝固的牛奶，翻滚涌动，却诡异地不向外扩散一丝一毫，界限分明地停留在谷口之内。雾气深处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鸟鸣虫嘶，甚至连风穿过山谷的呜咽声都没有。
绝对的寂静，反而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悸。
林陌试图调动丹田处那丝微弱的暖流，运转《基础炼气诀》来缓解伤势和恢复体力。然而，灵力刚刚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地运行了一小段，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灼痛便猛地袭来，让他眼前发黑，不得不中断了尝试。铜铃的反噬和身体的透支，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他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喘息着，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凝露果。半透明的浆果入口即化，一股清冽甘甜、带着浓郁药香的汁液瞬间滑入喉咙，如同久旱的荒漠降下甘霖。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从胃部散开，流向四肢百骸，尤其是胸口和手臂的剧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丝，精神也为之一振！
果然是疗伤圣品！
林陌精神一振，顾不得许多，将几颗凝露果全部吞下，又将一株玉髓草小心地嚼碎，忍着苦涩，将药渣涂抹在胸口被瘴蛇踹中的地方。清凉的药力渗透进皮肉，与凝露果的内服之效里应外合，让他感觉沉重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丝力气。
他挣扎着站起来，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能够行动了。目光再次投向谷口那片死寂的浓雾。小渔还在山洞里等着药，他必须尽快回去！原路返回？他回头望向自己滚下来的陡峭斜坡，泥泞湿滑，怪石嶙峋，以他现在的状态爬上去，无异于找死。而且，瘴蛇的尸体还在下面，谁知道会不会引来其他东西？
那么…眼前似乎只有一条路——穿过这片浓雾弥漫的山谷？直觉告诉他，这雾气绝不寻常，谷中恐怕比外面更加危险。但回头路已断，他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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