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沉默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风化的石像。灰袍执事那刻薄的警告和“流放之地”的称谓,如同冰冷的钢针,扎在他早已麻木的心神上,却未能激起半分涟漪。比这更深的恶意,他早已在青石村的火光与血煞门的追杀中尝尽。
他缓缓挪动脚步,牵扯着膝盖处钻心的疼痛,走到石墩前。没有弯腰,他用那只尚且完好的右手,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抓起了那柄冰冷的、满是铁锈豁口的药锄。粗糙的木柄摩擦着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他又拿起那本油腻发黄的《基础灵植术》,册子散发着一股陈年霉味。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破败的石屋,也没有理会那几块半死不活的药田。他的目光,越过枯死的竹林,越过荒芜的土地,投向了山谷更深处——那里地势更低,光线更加昏暗,弥漫着一层薄薄的、仿佛终年不散的灰雾。一种奇异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正从那个方向传来,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穿透了枯竹园驳杂稀薄的灵气屏障,精准地叩击在他气海深处那枚沉寂的混沌钟碎片上。
“饿…下面…有…吃的…” 碎片深处,那个属于暗金守护意念的、微弱的女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渴望,如同梦呓般在他识海中响起。
林陌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变化。那不是绝望,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孤狼锁定猎物般的专注。他将沉重的药锄当作拐杖,支撑着残破的身体,不再理会门口的破败石屋,一步一挪,忍着膝盖骨摩擦的剧痛,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朝着灰雾弥漫的山谷深处,坚定地走去。
越往深处,枯死的竹林越发密集扭曲,如同通往幽冥的鬼爪。脚下的土地变得更加泥泞湿滑,混杂着腐烂的竹叶和不知名生物骸骨的气息。空气中那股沉滞的腐朽感和污浊的灵气越发浓重,几乎令人窒息。光线被浓密的灰雾和头顶交织的枯枝彻底阻隔,四周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昏暗。只有脚下偶尔踩碎的枯骨发出“咔嚓”的轻响,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走了约莫百丈,前方出现一片不大的空地。空地中央,赫然是一口古井。
井口由粗糙的黑色岩石垒砌,布满墨绿色的湿滑苔藓,边缘被岁月侵蚀得坑坑洼洼。井口上方,架着一个同样破败不堪的木制辘轳,绳索早已朽烂断裂,半截垂落在幽深的井口内。一股浓重的水汽混合着更深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湿寒气息,源源不断地从井口弥漫出来,正是笼罩这片区域的灰雾源头。
而那股吸引林陌前来的奇异悸动,源头就在这口古井之下!
林陌停在井边三丈之外。他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枚混沌钟碎片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着,传递出强烈的渴望与一丝…本能的忌惮。暗金器灵的意念变得清晰了些:“下面…好香…但…有东西…讨厌…”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沙哑,如同破风箱拉动般的声音,突兀地在林陌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地的沉寂:
“新来的?”
林陌悚然一惊,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以他此刻重伤的神魂感知,竟完全没察觉有人靠近!他猛地转身,动作牵扯伤口,疼得眼前一黑,身体剧烈一晃,差点栽倒。他死死抓住药锄稳住身形,布满血丝的双眼凌厉地扫向声音来源。
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堆几乎与周围枯死腐烂的竹叶烂泥融为一体的“杂物”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极其枯瘦的老人。
他佝偻着背,穿着一件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补丁摞补丁的破烂灰袍,袍角沾满了泥浆和枯叶。稀疏花白的头发如同枯草,凌乱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和深褐色的老年斑,眼皮耷拉着,浑浊的眼珠藏在深深的眼窝里,目光浑浊黯淡,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他手中拄着一根歪歪扭扭、顶端还分着叉的枯竹竿,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同样破旧的竹扫帚,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厚厚的腐叶,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千万年。
老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俗老农。但林陌绝不敢这么想。能在这种地方生存,能无声无息靠近他而不被察觉,本身就透着诡异。
“老…丈?”林陌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警惕。他紧握药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微微调整,处于一个随时可以爆发(尽管可能徒劳)或后退的姿势。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聚焦在林陌身上。他的目光扫过林陌扭曲的左臂、包裹着厚厚药布渗出血污的右膝,还有脸上身上干涸的血痂和尘土,没有任何惊讶或怜悯,只有一种看惯了生死的麻木。
“丙字七号院的?”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林陌沉默地点了点头。
“刘胖子送你来的?”老人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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