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尔等可取走……然吾之‘薪火’已将燃尽……吾尚有一事相求……”
那意念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恳切,还有一丝深藏的痛苦。
“前辈但说无妨,我等必竭尽全力。”叶瓷立刻回应,语气坚定。
“吾以此残躯执念,维系此城残存意念不散……看似守护,实则……亦是对所有逝者亡魂的一种囚禁……他们无法安息,吾亦不得解脱……取走碎片之后,‘薪火’之力将彻底消散……恳请二位,以所悟之‘非攻’真意……助此残城……助吾……助这万千不得安息的城民魂魄……彻底解脱……”
我们瞬间明悟,心中巨震。门外那浓稠如墨、几乎化为实质的悲伤力场,那些在绝望中徘徊万古的残念体,它们的形成与存在,不仅源于城池瞬间毁灭带来的巨大创伤,竟也与墨衡前辈这团不灭的“薪火”执念息息相关!他在以伟大牺牲守护碎片的同时,竟也无形中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灵魂囚笼,将所有逝者的残魂牢牢束缚在这片毁灭之地,让他们无法往生,与他一同承受着这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
这是一种何其矛盾、何其煎熬的守护!万古以来,他的灵魂在燃烧,他的意志在坚守,同时也在亲历着这无尽的囚徒之痛!
“前辈放心,我等必不负所托,让此城英灵,得享安宁!”我郑重承诺,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墨衡的意念传来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激与彻底的释然。那团白色光焰开始明灭不定,光芒急剧衰减,颜色由纯白迅速转向透明,仿佛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祭坛上的非攻钥碎片也随之发出轻微的嗡鸣,微微颤动,仿佛在与这位守护了它万古的英灵做最后的告别。
我深吸一口气,庄重地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枚暗金色的碎片。入手并非预想中的冰冷坚硬,反而带着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其中蕴含的“非攻”真意与我所修的混沌之力仿佛同根同源,瞬间水乳交融,毫无滞碍。它轻轻飘起,如同归家的游子,安然落入我的掌心,那沉稳的波动与我体内的力量产生了和谐的共鸣。
就在碎片离开祭坛的瞬间,墨衡骸骨内那团燃烧了万古岁月的“薪火”光焰,猛地发出了最后一次、也是最为炽烈的一次闪烁,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密室,随即颜色变得完全透明,如同晨曦消散前最后的露珠,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与执念。
“就是现在!”我对叶瓷低喝道。
我们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同时运转全身力量。我将在止戈域石碑前领悟的“非攻”与“兼爱”真意催发到极致,通过混沌之力将其精纯的本质无限放大,这股力量不再带有任何攻击性,而是如同天地间最温柔的和风,最纯净的泉水,缓缓流淌而出,抚过密室的每一寸玉壁,轻柔地包裹住墨衡那即将消散的莹白骸骨,更透过那纯净的能量壁垒,向着门外那笼罩了整个残骸的、积压了万古的悲伤与绝望力场蔓延开去。叶瓷亦将命纹之中蕴含的净化与安魂之力提升至巅峰,温暖、祥和而充满生命抚慰的金色光辉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那光芒如同母亲最温暖的怀抱,如同故乡最安详的炊烟,柔和却坚定地笼罩四方,驱散一切阴霾与痛苦。
“尘归尘,土归土,魂归故里,安息吧……”我们齐声低语,声音不高,却蕴含着磅礴的力量与最虔诚的祈愿,在这寂静的密室与广阔的残骸中回荡。
在“非攻”真意的抚慰与命纹安魂之力的共同作用下,墨衡那即将彻底消散的莹白骸骨,最后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莹白尘点,如同夏夜飞舞的萤火,轻盈而宁静地飘散在密室之中,回归天地。与此同时,我们清晰地感知到,门外那浓稠得令人窒息的悲伤力场,开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瓦解。那些徘徊在廊道、大厅中的无数残念体,脸上扭曲痛苦的表情逐渐平复、舒展,眼神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与安宁,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向核心密室的方向,或是深深躬身行礼,或是微笑着挥手告别,最终,一道道身影都化作点点柔和的光芒,如同升入天际的星辰,彻底消散于纯净的虚空之中。一直萦绕在耳畔、折磨人心的哭泣、呐喊与嘶吼,也渐渐变成了若有若无的、释然的叹息,最终归于永恒的、祥和的寂静。
整座庞大的巡天城残骸,仿佛在这一刻,终于从延续了万古的沉重噩梦与无尽囚禁中彻底解脱出来,获得了真正的、永恒的安宁。
我们站在原地,望着空空如也的祭坛旁,那里只剩下玉质地面,仿佛墨衡前辈从未存在过。良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心中充满了对先贤伟大牺牲的无限敬意,以及完成这沉重嘱托后的复杂心绪,既有解脱,亦有难以言喻的沉重。
掌心中的非攻钥碎片传来一阵稳定的温热,将我们从翻涌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它微微震颤着,传递出一股清晰的指向性意念,指引着下一个碎片可能存在的方位。
收集碎片的漫长征途,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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