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骨海之上更加深沉、更加厚重的死寂，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压迫着每一个闯入者的魂火。那座在微光中若隐若现的城市轮廓，静静地横亘在巨大的地下空间另一端，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远古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沧桑与虚无。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生命或亡灵活动的气息。只有团队自身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那萦绕在灵魂深处、挥之不去的万千低语，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诡异。
“遗忘之都……”艾克特喃喃自语，巫妖的理智让他强行压下激动，转而变得无比谨慎，“传说中被时光和灾难彻底抹去的城市……没想到竟然沉睡在这里。小心，这种地方往往伴随着最恶毒的诅咒和最顽固的守卫。”
阿尔曼脸色苍白（虽然他本来就很白），他紧了紧并不存在的领带，声音干涩：“我宁愿回去面对齿轮城的炮火，至少那是看得见的敌人。这地方……让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没有血液可凝固，这让他更加懊恼。
碎嘴下巴上的暗金纹路光芒稳定地闪烁着，仿佛与远处的废墟产生了某种共鸣，他不再感到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恸和……一丝微弱的归属感？“辰哥……那些声音……好像……没那么吵了……它们在……欢迎……俺？”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
林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打量着远处的城市。废墟的规模大得惊人，即使大部分建筑已经坍塌，依然能想象出它昔日的宏伟。建筑风格与现今亡灵界乃至生者世界的任何风格都迥然不同，充满了流畅的曲线和尖锐的棱角，一种古老而优雅的美感，即使破败也未曾完全消逝。
“欢迎？我看是欢迎我们加入它们，成为这死寂的一部分。”林辰吐槽了一句，但精神却高度集中，“无论如何，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墨菲斯撑不了多久了。”
他看向附着在肋骨上的幽灵同伴，墨菲斯的灵体已经淡薄到几乎透明，仅能勉强维持着一个模糊的轮廓，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时间，真的不多了。
“艾克特，能探测到城市里有能量源吗？哪怕一丝也好！”林辰问道。
艾克特拿出几个更复杂的骨制仪器，对着城市方向进行扫描，仪器上的符文微弱地闪烁了几下，最终黯淡下去。“干扰太强了……城市的废墟本身似乎就散发着一种屏蔽性的力场。我只能确定，那里的负能量环境比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更加浓郁和……古老。但对于墨菲斯来说，过于浓郁且性质不明的负能量，也可能是毒药。”
希望与危险并存。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一片绿洲，却不知道里面是甘泉还是陷阱。
“管不了那么多了。”林辰下定决心，“我们慢慢靠近，保持警惕。碎嘴，你感觉一下，那些‘声音’有没有指引具体的方向？比如……哪里可能安全一点，或者哪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碎嘴闭上眼睛（虽然他本来就没有眼皮），努力集中精神，与下巴纹路传来的感应沟通。过了一会儿，他指向城市中心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高耸的尖塔式建筑。“那边……呼唤……最强烈……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中心区域，通常是权力核心或重要场所所在，也往往是危险最大的地方。
“好，就以那座高塔为目标。”林辰点头，“我们沿着边缘走，尽量利用废墟作为掩护，避免直接暴露在开阔地带。”
团队开始小心翼翼地沿着巨大地下空间的边缘，向城市废墟靠近。脚下不再是松软的骨海，而是坚硬、冰冷的黑色石板，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花纹。越是靠近城市，那股苍凉、悲伤的低语就越是清晰，仿佛无数逝去的灵魂在耳边诉说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荣耀，以及他们的终结。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历史尘埃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古老气息。笨笨显得异常安静，不再撒欢，而是紧紧贴在林辰腿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惕的呜呜声，它的本能告诉它，这里极度危险。
他们从一个坍塌的拱门进入了城市的外围区域。街道宽阔，但布满裂缝和从两旁建筑上掉落的碎石。两侧的建筑大多只剩下残垣断壁，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只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一些地方散落着早已锈蚀不堪的金属器具和破碎的陶罐，依稀能窥见昔日的生活痕迹。
没有战斗的痕迹，没有尸骸，仿佛这座城市是在一瞬间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剥夺了所有生机，然后被时光缓缓侵蚀。
“真是……诡异的安静。”阿尔曼忍不住低语，他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激起微弱的回音，吓了他自己一跳。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林辰突然举起手骨，示意大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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