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彦部清军在北岸成功建立桥头堡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野狐峪，让刚刚因技术突破而升起的些许热度迅速冷却。所有人都明白，与之前小股搜粮队的骚扰、甚至与联军那种混乱的进攻不同，即将面对的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怀有国仇家恨的正规清军。
林川立刻召集所有核心成员议事，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巴彦选的新渡河点，位于老鸦渡上游四十里，名为‘柳林滩’。”杨把总指着沙盘，语气低沉，“那里水流平缓，岸滩开阔，利于大军展开。他们站稳脚跟后，下一步必然是扫清周边，我们和周将军的山寨，首当其冲。”
“据夜不收回报，此次渡河的清军约有两千，其中骑兵五百，携带火炮十门以上。”孙小眼补充道，每一个数字都让众人的心往下沉一分。
两千正规军，还有骑兵和火炮！这远非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可比。
“我们的‘叠浪钢’铳管，现在能造出多少？”林川看向陈璇和雷匠人。
雷匠人面露难色：“林当家，这……工艺实在太复杂，我和两个徒弟日夜不停，这十天也才勉强打造出三根合格的铳管。而且锰矿石提纯跟不上，废品率还很高。”
三根。相对于清军的规模和即将到来的威胁，这个数字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不能只指望新铳。”林川果断道，“杨把总，鹰嘴崖和新建侧翼哨卡的防御必须进一步加强，尤其是应对火炮轰击的工事。王老蔫，你的锐士营前出侦察，摸清清军的具体布防和动向，但切记，以保存自身为要，不可硬拼！”
“赵铁柱，所有乡勇，包括火铳队，加强临战操练，尤其是火器防潮和雨中作战的预案要准备好！”
“王叔，沈先生，再次清点所有粮草、军械、药材，实行最严格的配给制，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野狐峪如同上紧了发条，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紧迫感运转起来。每个人都清楚，即将到来的，将是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恶战。
林川再次通过徐山，向周遇吉传递了紧急军情。
周遇吉的回信很快，带着一种沙场老将看透生死的平静：“虏骑已至，唯有死战耳。将军寨险要，可做最后凭障。贵峪新立，墙垣未固，若事不可为，可退入我寨，共御强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信中的意思很明确：他准备依托自己的山寨死守，同时也为流民屯留下了退路。他提醒林川，不要为了地盘而拼光最后的力量。
这封信让林川心中五味杂陈。周遇吉的忠义与担当令人敬佩，但他那句“墙垣未固”也点出了野狐峪最大的软肋——他们毕竟迁徙至此不久，防御工事远不如周遇吉经营多年的山寨坚固。
是死守野狐峪，利用新建的防线层层阻击？还是适时放弃，退入周遇吉的山寨合力防御？
这两个选择各有利弊。死守野狐峪，可以保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和独立性，但风险巨大，可能全军覆没。退守周遇吉山寨，生存几率更大，但意味着放弃自主，彻底融入对方的体系。
林川站在刚刚初具规模的峪墙上，望着北方。那里，清军的营火仿佛已经映红了天际。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这不仅关乎数千人的性命，也关乎流民屯未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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