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洞穴的岩壁上，凝结着曼多拉用魔法投射的影像——被砍伐的森林裸露出黄土，工业废水在河流里织成墨色的网，人类举着电锯，将千年古树拦腰截断。荒石坐在石座上，岩石构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每道裂痕里都渗进几分动摇。
“你看，”曼多拉的声音从影像里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们贪得无厌，仙境的灵气都要干了。再等下去，不仅是人类世界，连我们的家园都会被拖入深渊。”她的身影在光影里晃动，“你曾是仙境最强大的石之国王，难道要看着一切化为乌有？”
荒石没有应答。他想起文茜上次来找他商量保护矿石时，女孩书包侧袋里露出的环保宣传单；想起齐娜抱着菲灵时，眼里那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可影像里的画面太过刺眼，电锯轰鸣的声响，像在他耳膜上拉锯。
“我不会帮你毁灭人类。”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洞穴深处的顽石，“但我会自己去看看。”
曼多拉的影像嗤笑一声，渐渐消散在岩壁上：“等你看清真相，会来找我的。”
人类世界的雨下得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叶罗丽娃娃店的玻璃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辛灵刚把最后一个娃娃摆回货架，就看见店门口的台阶上多了块灰扑扑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新鲜的泥渍，却在雨幕里隐隐透着微光。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石块，熟悉的仙力顺着指尖传来。“荒石？”辛灵有些惊讶，小心翼翼地把石头抱进店里，用软布擦去表面的泥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石头突然震动了一下，竟发出了荒石的声音，只是微弱得像蚊子哼：“刚穿过仙境通道，仙力就失控了……人类世界的能量场，比我想的更复杂。”
“你该先跟我说一声的。”辛灵无奈地摇摇头，把石头放在靠窗的架子上，“没有人类的契约维系，你的仙力会持续流失，久了真要变成块普通石头了。”
“那正好。”荒石的声音带着点别扭的倔强，“我本就想以石头的形态，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你现在连维持仙子形态都做不到，怎么了解？”辛灵拿起茶壶，往石头旁边的小碟里倒了点水，“或许……你可以试试找个人类主人？”
石头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烫到：“让我跟人类缔结契约？你疯了？”
“不是让你依附，是平等的合作。”辛灵的目光落在窗外，雨幕里，一个穿着黄色雨靴的小女孩正举着伞，踮脚往店里张望，“你不是想知道人类是否值得被拯救吗？亲自去感受，总比道听途说来得真切。”
店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黄发女孩甩了甩伞上的水珠，发梢的卷翘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倒显得眼睛更大了。“姐姐，你这里有特别的东西吗？”莫纱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飞快地扫过货架，最终定格在窗边那块泛着微光的石头上。
辛灵还没来得及开口，架子上的荒石突然亮了起来，淡金色的光在雨雾里格外显眼。莫纱的眼睛瞬间亮了，几步跑到货架前，指着石头说：“就要这个！我奶奶生病了，算命的说要找块有灵性的石头辟邪，姐姐你卖给我吧？”她说着，从名牌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眼里的急切不似作假。
辛灵看着她，又看了看明显在“作弊”的荒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石头有灵性，你要好好待它。”
莫纱忙不迭地点头，抓起石头就往门外跑，连伞都忘了拿。回到家，她把湿漉漉的外套一扔，抱着石头冲进卧室，反手锁上门。“什么辟邪，骗傻子呢。”她对着镜子撇撇嘴，把石头放在梳妆台上，从抽屉里翻出把小刀，“店长说你有灵性，里面肯定藏着宝石。”
刀子刚要碰到石头，金光突然暴涨，荒石的身影在光芒里显现——只是个头还没梳妆台高，岩石铠甲缩成了迷你版，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人类小鬼，敢动我？”他叉着腰怒吼，声音却因为体型变小，显得有些可笑。
莫纱吓了一跳，随即又笑了：“原来你是个小矮人仙子啊。”她伸手想去捏他的铠甲，却被突然变大的荒石吓得跌坐在地。
成人高的石之国王立在房间中央，头顶几乎要碰到吊灯，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刚才的账，该算了！”
“荒石，住手！”辛灵及时出现在门口，法杖在地上一顿，淡粉色的契约光纹将莫纱护住，“她是你的主人，你不能伤害她。”
荒石的拳头停在半空，看着光纹里莫纱惊恐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仙力不稳而微微透明的手臂。他需要契约来稳固力量，需要人类的情感来适应这个世界。“哼。”他不甘地哼了一声，身形缩回常人大小，却依旧冷着脸。
莫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突然想起刚才荒石变大时的威慑力。如果和他缔结契约，是不是就能拥有同样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就能不再被母亲逼着装乖卖巧？她咬了咬唇，突然拉起荒石的手，笑得狡黠：“石头哥哥，刚才是我不对。我们合作好不好？我带你玩遍人类世界，你……教我魔法。”
荒石挑眉，看着女孩眼里闪烁的算计，忽然觉得辛灵说得没错——人类果然复杂又有趣。他甩开她的手，语气依旧生硬：“先说好，我可不是你的玩具。”
雨还在下，敲打着落地窗，像在为这场各取所需的合作伴奏。莫纱偷偷用手机查起“如何跟陌生人打好关系”，荒石则靠在窗边，望着雨幕里模糊的城市轮廓。或许，曼多拉说得不对，或许，辛灵也说得不全对。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得自己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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