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的寒意尚未褪尽,心已荒芜成冢。」
2018年1月,下旬,上海。
距离父亲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那场仓促而陌生的仪式,林满只是作为一个符号般的“女儿”出席,全程面无表情,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
那个所谓的继母和她儿子们客气而疏离地应酬着,仿佛她是个不速之客。林满没有解释,也没有争辩,只是在冰冷的墓碑前,献上了一束白菊,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那一天,她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血脉联系,也随着那抔黄土彻底掩埋。
之后的日子,林满开始思考自己的归处。
她像一艘在风暴后失去航向的孤舟,漂浮在名为“生活”的茫茫大海中,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雾,看不见灯塔,也辨不清方向。
上海,这座曾经承载了她所有爱恨嗔痴的城市,在她眼中彻底失去了色彩。城市间流光溢彩,南京路的熙攘喧嚣,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面,看得见,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她依旧在奥星广告公司按部就班地工作,那些曾经让她绞尽脑汁、热血沸腾的创意挑战,如今只剩下机械的应对。
她的办公桌上,盆栽里的那株栀子花,叶片也仿佛染上了主人心境的灰败,失去了往日的青翠。
她将自己包裹在坚硬的壳里,不愿再向任何人袒露脆弱。
沈苏苏依旧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周末拉着她出门散心,试图让她从那片绝望的泥沼中挣脱出来。
林满感激她的陪伴,却无法真正敞开心扉。
有些伤痛,只能独自舔舐;有些绝望,只能独自沉沦。
杨晴珊不止一次地找她谈话,试图用新的项目或者鼓励的话语来重新点燃她的工作热情,但都收效甚微。
林满像一口枯井,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知道自己正在迅速地枯萎下去,灵魂仿佛被抽空,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麻木地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
她开始频繁地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直到天色微明。她不再去那些曾经和顾沉一起去过的地方,因为每一样事物都能轻易勾起她心底深处的痛楚,那种痛,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溺毙。
这个念头最初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她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悄然浮现。
离开这个让她遍体鳞伤的城市,离开这些令人窒息的回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是,去哪里呢?又能做什么呢?她不知道,也提不起力气去思考。
直到一个月朗星稀的周末傍晚。
那天,林满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小型艺术馆门前。
门口的海报上印着“远方的色彩——旅行画家联展”的字样。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艺术馆里人不多,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油彩和咖啡的香气。
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色彩浓烈、笔触奔放的画作,描绘着世界各地的奇异风光和风土人情;撒哈拉沙漠的落日余晖、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亚马逊雨林的神秘深邃、冰岛的绚烂极光……每一幅画都像一扇敞开的窗,透出令人向往的自由气息。
林满在一幅描绘希腊圣托里尼岛蓝白小镇的油画前停下了脚步。画面上,纯净的蓝色穹顶教堂与洁白的墙壁在爱琴海的映衬下,美得如同梦境。
阳光炽烈而纯粹,海风仿佛能从画中吹拂出来,带着咸湿而清新的味道。
“这幅画,是我在圣托里尼的伊亚小镇画的。那天傍晚,夕阳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金红色,海面像洒满了碎金,美得让人窒息。”一个略带沙哑却充满磁性的男声在她身旁响起。
林满闻声转过头,看到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和卡其色工装裤,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下巴上带着些许胡茬,眼神却明亮而深邃,带着一种历经山水的沉淀和不羁。
他手中端着一杯咖啡,正微笑地看着她。
“您好。”
林满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叫阿川就行,是这幅画的作者。”
男人友好地伸出手。
“林满。”
她轻轻回握了一下。
“喜欢这幅画?”
陆川指了指那幅圣托里尼的油画。
“……很美。”
林满由衷地说道,那纯粹的蓝与白,让她压抑的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一丝。
“是啊,美的地方,总能让人忘记烦恼。”
阿川说着,又指向不远处另一幅描绘着壮丽雪山的画作,“那是尼泊尔的安纳普尔纳雪山,我曾经在那边的EBC徒步路线上待了半个多月,每天都对着雪山写生。你知道吗?当你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看着那些亿万年形成的雪峰,沐浴在晨曦或者星光下,你会觉得人类是如此渺小,而我们日常那些所谓的烦恼,更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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