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硬着头皮,将目光转向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看过她一眼的男人。
“那个,”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而客气,“不知道……顾总方不方便,顺路送我一程?”
她将“顺路”两个字,咬得极轻,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卑微的试探。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与讥讽,也没有了愤怒与失望。
那里面,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的、仿佛被碾碎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疲惫与痛楚。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林满几乎以为,他会用一句冰冷的“不方便”来彻底粉碎她最后的一丝尊严。
“嗯。”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只吐出了这一个字。
随即,他便转过身,径直走向自己的车,摁下了车钥匙的解锁键,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林满的心,在他说出那个“嗯”字的瞬间,重重地落了下去,却又泛起一阵更尖锐的、密密匝匝的疼。
她不再犹豫,弯腰,坐进了那片充满了他的气息且熟悉的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的瞬间,仿佛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目光与声音。
这方寸之间的密闭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一段无法被言说的、沉重得快要将空气都压成固体的过往。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了下山的车流。
车窗外,是连绵的青山和被冬日阳光染上暖意的天空。
车窗内,却是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音响里没有播放任何音乐,只有空调系统送出的、细微的风声,和轮胎碾过柏油路面时,那单调而催眠的嗡鸣。
林满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城市的轮廓在远方渐渐清晰。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那个男人强大的存在感,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呼吸,撩拨着她那颗故作平静的心。
她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昨晚,她就是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卸下了所有防备,像个孩子一样,沉沉睡去。
而此刻,他们却比陌生人,更像仇人。
这种巨大的反差,像一把钝刀,反复地,切割着她的理智与情感。
太煎熬了。
她受不了他的这种沉默。
“昨天晚上……”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的颤抖,“……谢谢你。那个电影……”
她不敢说得太明白,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这层薄如蝉翼的、脆弱的和平。
这句“谢谢”,是感谢,也是试探。是她在这片冰冷的对峙中,伸出一根微弱的橄榄枝。
顾沉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
他没有转头看她,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河,只是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良久,他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
“没事。”他的声音,依旧是清冷的,平稳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应该的。”
客气,疏离。
是啊,应该的。
因为他们曾经是夫妻,他了解她所有的恐惧,所以,他“应该”保护她。
也正因为他们现在是“决裂”的商业对手,所以,这句“应该的”,便也成了最客气、最疏离的界限。
一句话,将他们之间,重新推回到了刚回国时,那种客套、陌生、彼此试探的起点。
林满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那股熟悉的、密密匝匝的疼,再次从胸口蔓延开来。藏在衣服下的那枚栀子花吊坠,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心跳的失序,一下一下地,硌着她的皮肤,微微发烫。
是啊,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他会像以前一样,调侃她胆小?还是会温柔地安慰她?
别傻了,林满。
你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将头转向窗外,不再说话。
这份距离,来作为自己最坚固的保护色。
她闭上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强行压下。
林满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门把手上轻轻敲击着,像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衍新】实验室里那些复杂的分子结构式,用最理性的、冰冷的数据,来对抗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情感洪流。她想起曾经,在大学里,是如何鼓起勇气,在他的实验室跟他告白,在地下车库问他要一个家。
那时的她,一无所有,却拥有全世界的勇气。
如今,她看似拥有一切,却唯独失去了那份能不顾一切奔向他的资格。
就在她以为这场尴尬的对话,即将以这种冰冷的方式结束时,身旁的男人,却突然,又开口了。
“睡得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随口一问,却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林满那片早已波涛汹涌的心湖里,激起千层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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