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离主席台不远的一个位置,正侧头与身边一位白发苍苍的中科院院士低声交谈着什么。他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金丝边的眼镜让他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多了一丝属于学者的、严谨的禁欲感。
林满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会议桌的最另一端,与他,隔着一个最遥远的对角线。
她平静地落座,打开面前的会议资料,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那些复杂的专业术语和数据模型中。她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视线,曾在她进门时,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便如蜻蜓点水般迅速移开,再未回头。
整个上午,他们都没有任何交流。
她听着他在台上,用流利精准的语言,阐述着序轮在AI辅助新药研发领域的最新突破,那份属于顶尖科学家的、理性的光芒,让她熟悉,也让她心痛。
午间的茶歇时间,是唯一可能的机会。
与会者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休息区,端着茶水,低声交谈。
林满看到顾沉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正看着窗外。他的背影挺拔,孤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这是最愚蠢的行为。任何主动的靠近,都只会换来更冰冷的拒绝,自取其辱。
可情感上,那根关于“他会怎么想”的刺,却又逼着她,让她无法安宁。
最终,那份执拗的不甘,还是战胜了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那个孤清的背影,一步步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她走到他身旁站定,便和他一起,看向了同一扇窗。
窗外,是冬日首都特有的、灰蒙蒙的天空,高楼的轮廓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模糊,一切都呈现出一种冷静而克制的色调。
是同一片景色,映入了两双不同的眼眸。
他似乎早有察觉,目光从窗外收回,平静地转向她。
在他的眼里,林满看到了一片无波的、如同深潭般的寂静,没有了那晚在Maison Privée的冰冷,也没有了露营时的复杂。
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与会者。
“顾总。”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总。”他颔首,声音同样是客气的、疏离的。
“刚才的发言很精彩。”她用最标准的、商业互吹的开场白,打破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总过奖了。”他的回答,同样是滴水不漏的官方辞令。
林满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不再绕圈子了。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探讨行业动态的语气,轻声说道:“最近外面有些关于我们两家公司的传闻,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虽然都是些无稽之谈,但我怕这些不实的言论,或许会对序伦和FL-Paris的品牌形象,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扰。”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小心翼翼地,抛出了这个试探的钩子。她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顾沉端着杯子的手,没有任何变化。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窗外,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公式化的表情。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冷静,像在宣读一份毫无感情的商业报告。
“林总多虑了。”
“清者自清。序伦科技的精力,只会放在技术和产品上,不会被外界的杂音所干扰。”
他顿了顿,终于转回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冷酷的锐利。
“至于外界的看法……”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于无的弧度,精准地,剖开了她所有的期待与幻想。
“林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想必,早已做好了应对所有后果的准备。”
说完,他便朝着她礼貌性地微微颔首,随即,转身从容地走回了人群之中。
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可以反驳或追问的余地。
林满僵在原地。
窗外的天空依旧灰蒙,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告诉她,她如今所承受的一切非议与污蔑,都是她选择与顾氏为伍的、理所应当的代价?他已经将她彻底地划归到了“敌人”的阵营,所以,她的死活,她的名誉,都与他再无半分关系?
那股熟悉的、密不透风的疼,再次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带着彻骨的、冰冷的寒意。
她一直以为,那晚在山谷里,他下意识的守护,是他们之间冰河解冻的信号。
原来,那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那只是他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善良的本能。
与爱无关。
是啊,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林满,你怎么能既要又要呢?
这张赌桌上,她早已压上了自己的全部。在开牌之前,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庄家,自己是输,是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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