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手毫不停留,带着它无声挣扎、生命迅速流逝的“猎物”,闪电般缩回了那个还在冒着热气、如同地狱之口的裂缝深处!只留下一地狼藉的鲜血、碎肉、油污,以及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烈腥臭和铁锈味的黑洞。地面上,几道深深的、由合金钩爪犁出的沟壑清晰可见。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却又残酷真实得烙印在视网膜上。
阿荣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嘴巴,发出压抑的、濒死的呜咽,黄色的呕吐物从指缝间溢出。胃里翻江倒海,胆汁混合着恐惧直冲喉咙。他甚至忘记了拔枪。
聂宝言的身体也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扶着管道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关节发白。她不是没见过死亡,但这种超越认知的、带着工业亵渎感的恐怖捕食,彻底击碎了她用理性构筑的最后一道堤坝。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未知和绝对力量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它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猛地低头,不是因为呕吐的冲动,而是因为腰间传来一阵突兀的、高频的震动!不是手机,是……
她颤抖着,几乎是本能地摸向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袋,取出了那把她最常用、也最珍视的——德国索林根精钢解剖刀。这把刀线条流畅,寒光凛冽,是她手术台上最可靠的伙伴,也是她法医生涯的象征。
此刻,这把冰冷的、象征着科学理性的解剖刀,正在她的掌心疯狂地震颤着!不是轻微的嗡鸣,而是如同通了高压电般剧烈的抖动!刀柄冰冷的触感此刻变得灼热,刀身发出一种低沉的、近乎呜咽的金属共鸣声!嗡嗡嗡……嗡嗡嗡……
聂宝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她猛地想起,这把刀,以及她全套的定制手术器械,正是永鑫机械厂下属的一个特种精密铸造车间,用他们引以为傲的“零误差”特种钢材锻造的!当时厂方还吹嘘这是“融合了最前沿冶金工艺的结晶”。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聂宝言的后背。解剖刀在她手中持续地、痛苦地震颤着,共鸣着,仿佛在哀鸣,又仿佛在……呼应。呼应着地下那沉睡的、刚刚伸出一只手的恐怖存在。呼应着那同步的心跳,呼应着那渗透墙壁的“圣血”,呼应着永鑫机械厂那场死亡的寂静!
这把由永鑫钢铁打造、本应是她解剖真相、探寻死亡之因的冰冷工具,此刻却成了连接她与那地底不可名状恐怖的最直接、最亵渎的脐带!
聂宝言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脚下那个吞噬了生命的、冒着地狱气息的裂缝上。探照灯的光束斜斜打在裂缝边缘,照亮了翻涌的黑色泥土和残留的血污。她握着那把仍在震颤呜咽的解剖刀,指尖冰冷,血液却在耳中轰鸣。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血腥味和机油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毒气。
阿荣终于从极致的恐惧和生理反应中挣扎出来一点,他连滚爬爬地蹭到聂宝言脚边,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聂…聂医生…走…快走啊!那东西…那东西还在下面!”他语无伦次,眼神涣散,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活生生的噩梦之地。
聂宝言没有动。她的视线缓缓从裂缝移开,掠过地上那滩刺目的、还在缓缓扩散的暗红血泊——那是刚才那个流浪汉留下的最后痕迹。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圣血”诱惑、此刻如同受惊鹌鹑般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却又眼神迷离的幸存者。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把解剖刀上。冰冷的刀身映出她惨白失血的脸,以及身后那片如同溃烂伤口的墙壁,暗红色的“圣血”还在缓缓渗出、滴落,在探照灯的光晕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解剖刀的震颤似乎减弱了些许,但那股冰冷的共鸣感依旧缠绕在指尖,如同一条阴毒的蛇。她想起了永鑫机械厂报告里那些冰冷的死亡数据,那些血液里无法解析的金属微粒,想起了蒋天生那颗暴露在外的、黄铜齿轮的心脏,想起了山鸡那只流下黑色机油的罗盘义眼……无数破碎的、带着钢铁腥气的线索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磁力吸引,在她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轮廓。
一个可怕的、足以颠覆所有认知的真相,正如同地底那沉睡的巨物,在她思维的深渊中缓缓显露出冰山一角。
“走?”聂宝言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空洞和彻骨寒意。她终于抬起头,目光不再有恐惧的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冰冷的决绝。那决绝深处,是科学信仰崩塌后留下的巨大虚无,以及被这虚无催生出的、不顾一切的探求欲。
她握着那把与地底恐怖同源的解剖刀,刀尖微微抬起,指向那个吞噬生命的裂缝,也指向脚下这片呻吟着的、被无形之物寄生的大地。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城寨深处压抑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走到哪里去?”
“它就在这里。”
“它……就是这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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