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黄志诚低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背叛感而嘶哑,他下意识地就要去取消指令。
“来不及了,黄Sir。”刘建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最终确认指令已经进入不可逆流程。您刚才的生物密钥验证,锁定的就是这份修改后的目标协议。
EMP载具已经转向。为了……更伟大的‘进化’。”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黄志诚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他被骗了!在最终极的时刻,被他一手提拔、看似忠诚能干的部下,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背叛了!不仅仅背叛了他,背叛了警队,甚至可能背叛了整个人类!
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他猛地向前一步,想要揪住刘建明,却感觉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脚下踉跄,差点摔倒。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的仪器台,手指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就在他试图稳住身体,手按在自己西装胸口试图顺气的那一刻——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西装第三颗纽扣。
一种极其异样的触感,冰冷、坚硬,带着极其细微的、却绝对不属于一颗普通塑料或贝壳纽扣的……转动感。
非常非常轻微,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就像一枚微小到极致的精密轴承,正在以一种恒定的、缓慢的速度……自主旋转。
黄志诚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愤怒,所有的震惊,在这一刹那,彻底冻结了。
时间仿佛停滞。车外诡异的噪音、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聂宝言压抑的抽泣、刘建明冰冷的注视……一切的一切都瞬间褪色、拉远,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枚紧贴在他胸膛之上的、他穿了无数个日夜、甚至在此刻之前都从未真正留意过的——西装第三颗纽扣。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爬升,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呆滞地、一寸寸地移向自己的胸口。
那枚纽扣,是深灰色的,带着细微的织物纹理,看起来和他西装上其他纽扣没有任何不同。
但他的指尖,那无比清晰的触感,绝不会错。
那不是纽扣。
那是一枚……微型齿轮。
正在无声地、冰冷地、一丝不苟地……转动着。
仿佛是他身体内部某个看不见的、非人机械的一个微小外显输出端。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对抗蔓延的机械疯狂,以为自己是那个在末日边缘努力守住人类防线、做出残酷却必要选择的指挥官。
可原来……
他自己,不知从何时起,也早已成为了这庞大、恐怖、亵渎性机械结构中的一个……零件。
他一直佩戴着的,不是一枚普通的纽扣。
是一个标记?一个监视器?还是一个……接收指令的终端?
“不惜代价”……“执行命令”……这冰冷的决心,究竟是来自于他黄志诚的人类意志,还是……来自于这枚无声转动的齿轮所传递的、更高层面的“最终指令”?
刘建明的背叛,人类的存亡,深水埗的牺牲……所有这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在这一刻,在这枚微小齿轮无声的转动面前,忽然变得无比遥远、无比虚幻。
黄志诚的手指依然僵硬地按在“纽扣”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微小却坚定不移的旋转,仿佛直接研磨着他的指骨,研磨着他的理智,研磨着他作为“黄志诚”这个存在的一切意义。
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倒映着指挥车内冰冷的灯光,却空无一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彻底的虚无。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漏气风箱般的、非人般的嘶鸣。
然后,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彻底碎裂、崩塌,化为一片绝对无声、绝对冰冷的、由无数旋转齿轮构成的黑暗。
他失去了所有力气,靠着仪器台,缓缓滑倒在地。那只曾坚定地握枪、曾签署命令、曾即将按下毁灭按钮的手,此刻却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依然微微朝向胸口。
那枚纽扣——或者说,那枚齿轮——在他失去意识的躯体上,依旧在冰冷地、恒久地、无声地转动着。
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又仿佛,知道一切。
车厢内,只剩下屏幕右下角冰冷的倒计时,在无声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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