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之主的存在，依赖于它对物质和信息的绝对掌控。而此刻，这枚凝聚了人类最后智慧与反抗意志的炸弹，向它灌输了一套它完全无法理解、无法兼容的“系统”。
它“死机”了。
巨大的机械结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瓦解、崩塌。那恐怖的精神压迫感潮水般退去。
海面上的漩涡失去了力量来源，缓缓停止转动，最终平复下来。那令人疯狂的噪音也消失了，只剩下雨点落在海面上的沙沙声，以及劫后余生者们粗重的喘息声。
“结…结束了？”三元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手中的枪终于无力垂下。
小犹太瘫倒在甲板上，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代表邪恶信号的峰值图，断崖式下跌，最终归为一条平坦的直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正英道长缓缓收功，七盏电子莲花灯相继熄灭，他喷出一口黑色的、带着金属碎屑的淤血，脸色灰败，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邪祟已暂退…天地清静了。”
黄志诚扑到船边，死死盯着恢复平静的海面，大声呼喊着：“陈浩南！陈浩南！回答我！”
没有回应。
只有海浪轻轻拍打着船体。
几分钟后，天空的乌云竟然开始缓缓散开，一缕久违的、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照射在维多利亚港上，照亮了漂浮的残骸和幸存者的脸庞。
希望，似乎重新降临。
……
一个月后。
香港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电力系统经过抢修恢复了大部分供应，交通逐渐顺畅，街道上的废墟被清理。人们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虽然那笑容背后，隐藏着难以磨灭的创伤和恐惧。
黄志诚因功升职，但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多了一份辞呈。他时常看着窗外，眼神复杂。
聂宝言继续着她的法医生涯，但她开始秘密研究那些事件中残留的异常物品，她知道，有些东西并未真正离开。
三元被调回了警局，成了英雄，但她发现自己那把特制手枪再也无法激发符咒，仿佛失去了某种灵性。
小犹太尝试修复那些在EMP冲击中瘫痪的电脑，但她发现，无论怎么重装系统，硬盘最深处似乎总残留着一些无法读取的、带有特定规律杂音的坏道。
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黄志诚和聂宝言偶然在湾仔码头相遇。两人看着恢复繁忙的维多利亚港，一时无言。
“也许……我们真的赢了？”聂宝言轻声道，更像是在问自己。
黄志诚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巴掌大的晶体管收音机。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结构简单，反而在EMP冲击中幸存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打开开关，调着频。
刺耳的杂音中，突然，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出来：
“…乌鸦个仆街…啲齿轮点解会识自己郁…”
是陈浩南的声音！夹杂着打斗和齿轮的噪音！
黄志诚和聂宝言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声音一闪即逝，又被杂音淹没。
黄志诚疯狂地转动调频旋钮。
另一个频率，传来山鸡的惨叫：“…只眼！只眼好痛啊！我睇到…”
又一个频率，是O记某个牺牲警员在战斗中的怒吼：“顶住！死都唔好退！”
还有林正英念咒的微弱电子音、小犹太敲击键盘的急促声响、甚至还有蒋天生那齿轮心脏转动时的蒸汽嘶鸣……
这些过去的碎片，这些应该已经消失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偶尔回荡在无线电波里。
聂宝言猛地捂住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黄志诚的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那个小小的收音机。他明白了。他们所谓的“胜利”，所谓的“格式化”，或许只是……
镜头猛地拉高，穿过香港的摩天大楼，穿过云层，穿过大气层。
地球，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在冰冷的宇宙中缓缓旋转。
镜头继续拉远，超越太阳系，超越银河系，进入一个人类无法理解、无法描述的维度。
这里似乎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集市。货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商品”。
其中一个货架略显陈旧，积着薄薄的灰尘。上面摆放着一个老式的、木壳的**晶体管收音机**。收音机的调频旋钮有些松动，导致频道偶尔会轻微偏移，发出“滋啦”的杂音。透过收音机的网格喇叭，隐约能看到里面微缩的、如同电路板一样的城市轮廓——那是香港。
收音机的品牌标签模糊不清，但隐约能辨认出几个扭曲的、非人类的文字。
一只覆盖着鳞片和无数细小触须的、巨大无比的“手”从旁边伸过，随意地拨动了一下这个收音机的旋钮。
杂音变了一下，里面传出微弱的、变调的粤语歌声：“…落街无钱买面包…”（香港经典童谣《落街无钱》）
那只“手”似乎不满意，又拨了一下。
杂音变成了嘟嘟的忙音。
“手”的主人发出一种类似气体泄漏的、失望的嘶嘶声，似乎觉得这个“二手货”性能不稳定，不再关注它，转向了货架上其他更“新奇”的商品。
这个小小的、老旧的收音机被遗忘在角落，偶尔，因接触不良或频率漂移，内部会发出细微的、来自另一个现实维度的声音。
香港地铁，天后站。
列车平稳到站，车门打开。
广播里传出清晰悦耳的女声：
“下一站，天后站。Please mind the gap...”
一个年轻的上班族随着人流走下列车，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信号格是满的，但屏幕中央却极快地闪过一帧无法看清的、扭曲的机械触手影像，快得仿佛是幻觉。
他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屏幕恢复正常。
他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工作太累眼花了，把手机放回口袋，快步走向出口，融入了庞大的人流之中。
广播声在站台回荡，余音袅袅。
“…mind the gap between realities.”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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