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明或许正躲在一个角落,看着自己那部曾经用于接收内幕信息的手机,屏幕如同融化的蜡一样滴落,里面浮现出一只由0和1组成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这一分钟,漫长如一个世纪。
张十五站在差分机前,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他的道袍。他成功了,利用蒸汽符箓和差分机的力量,强行将“锈蚀之主”对香港电子网络的侵蚀具现化并一次性引爆,这如同为整个城市进行了一次残酷的“电击除颤”。
终于,一分钟到了。
如同潮水退去,那些数据触手、血肉港币、扭曲的黄印轨道……所有被具现化的机械幽灵,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然后如同信号中断的电视画面,嗤啦一声,消散在空气中。
“啪!啪啪啪!”
路灯一盏接一盏地重新亮起,摩天大楼的灯光再次勾勒出天际线,交通信号灯恢复了红绿黄的交替。电力恢复了。
城市重新被光明笼罩,仿佛刚才那噩梦般的一分钟从未发生。
但真的没发生吗?
“代价……”*张十五喘息着,目光投向了深水埗的街道。
深水埗,作为这次“大断电”法术的能量风暴眼,承受了最直接的反噬。这里的所有电子设备——电视、收音机、早期的个人电脑、电子表——内部存储的数据被彻底重置,恢复到了出厂状态。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深水埗的市民,都短暂地失去了那一分钟,以及可能被卷入更早诡异事件的记忆。他们茫然地站在街头,看着恢复光明的城市,互相询问着刚才为什么突然停电,对于那六十秒内亲眼所见的恐怖,脑海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空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也是“锈蚀之主”力量被暂时驱离后留下的精神创伤。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抹去了记忆。一些精神敏感者,或是像三元这样身负特殊力量的人,脑海中还残留着破碎而恐怖的画面。三元握紧了符文手枪,她知道,有些事情,无法当作没发生过。
就在这时,那台耗尽了能量、齿轮缓缓停止转动的差分机,其最后一块铜制打字机模样的输出模块,突然再次“哒哒”地跳动起来。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它用最原始的摩斯电码,在纸带上敲下了一行英文。精通电码的警员立刻将其翻译出来,声音带着颤抖:
“YOU THINK YOU WON? HONG KONG IS JUST TESTING SITE #7.”
(“你们以为赢了?香港只是第7号试验场。”)
一股寒意,比刚才那分钟的黑暗更加刺骨,瞬间席卷了在场每一个理解这句话含义的人。他们拼尽一切,甚至付出了让全港陷入一分钟恐怖的代价,所取得的“胜利”,仅仅是在某个未知存在的第七个试验场里,暂时清理了一下桌面?
张十五没有去看那行令人绝望的文字,他只是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了他那片刻不离身的祖传风水罗盘。只见罗盘的磁针不再指向南北,而是像没头苍蝇一样疯狂地、无序地旋转着,最终,在没有任何外力干扰的情况下,颤颤巍巍地、死死地定格在了罗盘上最凶险、代表着万劫不复的方位——
“大凶”。
罗盘的盘面上,甚至隐隐裂开了一道细纹,仿佛这只指引了他半生的法器,也无法承受刚才那场法术所带来的反噬与所揭示的恐怖真相。
张十五望着罗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了然。他抬起头,望向香港虽然恢复光明、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更深阴影的夜空,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试验场……第七号……原来,我们连挣扎的资格,都只是别人剧本里的一行注脚。”
香港大断电结束了。
城市恢复了供电。
人们失去了部分记忆,继续生活。
但某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罗盘停转,大凶定格。
而来自遥远深空的注视,并未离开。
试验,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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