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它在‘说’话……”她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干涩。物理上的污染或许可以被清除,但这种直接侵蚀认知、扭曲意念的力量,又该如何防御?胜利的假象之下,是更加深邃、更加无形的恐怖。
而在铜锣湾,洪兴社的陀地里,另一种形式的“侵蚀”正在悄然发生。
陈浩南刚处理完一起地盘纠纷,赤着上身,坐在沙发上休息,结实的肌肉上布满汗水和几道新鲜的疤痕。一个小弟端着啤酒过来,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后背,突然“咦”了一声。
“南哥,你几时去改的纹身?几得意喔,呢个稻穗几衬你!”
陈浩南一愣:“咩稻穗?”他背后的纹身,是当年他扎职红棍时,请最好的师傅刺的“反钩龙头”,象征着勇猛、叛逆和不羁。龙头狰狞,利爪飞扬,是他江湖地位的标志,也是他过往岁月的烙印。
“就系个纹身啊!”小弟指着他的后背,语气肯定,“龙头变稻穗,几有新意,系唔系寓意我哋洪兴以后生意风调雨顺,盘满钵满啊?”
陈浩南猛地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扭过头。
镜子里,他背脊的皮肤上,原本张扬霸气的反钩龙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沉甸甸、栩栩如生的稻穗图案。稻秆挺拔,谷粒饱满金黄,每一粒都细腻得仿佛能感受到它们的重量。纹路的色彩鲜艳得不像话,甚至带着一种刚刚脱离秧苗的、虚假的“新鲜感”。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放屁!”他低吼一声,一把拉过旁边另一个心腹,“你睇!我背后系咩?”
心腹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赞叹的表情:“南哥,新纹身好靓啊!稻穗,几吉祥!边个师傅手笔?介绍俾我啊!”
“系啊南哥,好衬你!”
“稻穗好啊,有饭吃!”
周围的小弟们纷纷附和,他们的眼神真诚,语气自然,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或说谎的迹象。在他们的认知里,陈浩南的背后,从来就是这幅稻穗图案,那霸气的反钩龙头,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浩南感到一阵眩晕。他冲进洗手间,反锁上门,用湿毛巾拼命擦拭后背的皮肤。皮肤被搓得通红,几乎要破皮,但那金黄的稻穗依旧清晰地烙印在那里,甚至……在洗手间惨白的灯光下,那些谷粒仿佛更加饱满,更加……诱人?
他看着镜中自己惊疑不定的脸,又扭头看向背上那束诡异的稻穗。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将他紧紧包裹。敌人的刀剑可以抵挡,社团的背叛可以清理,但这种悄无声息地篡改你身体印记,并让所有人都认为“本该如此”的力量,该如何对抗?
他失去了一个纹身,却仿佛失去了某段至关重要的、定义了他自己的历史。这种“被修改”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伤害都更令人恐惧。
风叔的罗盘在尖叫,指向虚假的欢乐。
聂宝言的监听器在低语,重复着播种的诅咒。
陈浩南的纹身在无声中变异,篡改着个人的历史。
他们都以为赢得了一场战争,驱散了腐烂,迎来了新生。却不知,那看似被击败的、源自远古的恐怖,早已化作了更细微、更本质的形式——它可能是地底深处永不消散的磁力,可能是一穗呼唤重生的金色种子,也可能是植入集体记忆的一个微小篡改。
胜利的果实,从内部开始腐烂。空气中,仿佛再次弥漫起那股混合着沃土与深渊的、甜腻而腐朽的气息。它不再来自于新界某处特定的土壤,而是弥漫在每一次呼吸里,潜伏在每一寸看似正常的现实之下,无声地宣告着:
侵蚀,从未结束。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并且,更加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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