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稍定,众人才开始打量这个临时的避难所。
这是一座早已荒废的天主教堂。彩绘玻璃窗几乎全部破碎,只留下黑洞洞的框架,像是一只只盲眼。月光透过这些孔洞,在布满灰尘和鸟粪的地面上投下惨白的光斑。长椅东倒西歪,有些已经腐朽断裂。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霉菌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教堂前方的圣坛已经坍塌,原本矗立着十字架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不,并非空无一物。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圣坛后方墙壁上的那个巨大印记所吸引。
那是一个用某种暗红色、近乎黑色的物质绘制而成的图案,巨大而复杂,充满了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扭曲感。它像是一个混沌的漩涡,又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凝视着教堂内的所有生灵。而在这个印记的中心,原本应该悬挂十字架的位置,残留着一截断裂的、锈蚀严重的金属底座。那底座的形状,依稀还能看出是十字架的下端,但其锈蚀蔓延的痕迹,却诡异地与墙上的暗红印记融为一体,仿佛这印记本身就是从锈蚀中生长出来的一般。
这个锈蚀而成的图案,散发着与外面那些金属根系同源的、令人心智混乱的亵渎气息。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个幸存的洪兴小弟声音发颤地问。
聂宝言推了推鼻梁上在逃亡中有些歪斜的眼镜,强忍着大脑深处因注视印记而产生的轻微刺痛和晕眩感,低声道:“…黄印。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符号。看来,这里早就被‘它们’的力量侵蚀了。”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他们逃进的,并非什么神圣的庇护所,而是另一个形态的邪祟巢穴。
外面的撞击声持续不断,但教堂的门和墙壁似乎异常坚固,暂时抵挡住了攻击。
“必须想办法…这些东西怕什么?一定有弱点的!”方展博靠在一张倾倒的长椅上,看向团队里最擅长分析和寻找逻辑的两个人——聂宝言和小犹太。
聂宝言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到教堂门口,从门缝边缘,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下了一小片在刚才攻击中,从金属根系上剥落下来的、带着些许粘稠组织和眼球的碎屑。她不顾环境的恶劣和内心的不适,就着惨淡的月光,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显微镜和几瓶简易试剂,开始了紧张的现场分析。
小犹太则尝试连接外部信号,但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只剩下沙沙的噪音。“信号被彻底干扰了,这里的‘场’太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撞击声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
突然,聂宝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盐水!”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它们惧怕盐水!”
众人一愣。
“你怎么知道?”陈浩南追问。
“样本接触到我试剂瓶里残存的少量生理盐水时,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聂宝言快速解释道,她指着显微镜载玻片,“看,组织结构在迅速崩解、锈蚀加剧,那些…那些眼球的细胞在接触盐水的瞬间就失活了!这解释了为什么之前用普通水无效,而欧阳先生用含盐的汗水却有效!”
她顿了顿,结合自己的发现和之前的调查,得出了一个更令人战栗的推论:“这些稻壳人,还有地底那个被称为‘千喉之兽’的存在,它们表现出来的土地属性可能只是表象!它们的本质,更接近某种**海洋邪神**的陆地化身!或者说,是一种‘拟态’!盐,尤其是氯化钠,对它们而言是来自本源‘故乡’的毒药!”
海洋邪神!陆地化身!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不寒而栗。联想到那些金属根系上浓重的海锈痕迹,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海腥味,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可是…我们现在去哪里弄大量的盐水?”欧阳胖子看着外面如同森林般舞动的金属根系,苦涩地问道。这个发现虽然关键,但在当前绝境下,似乎又有些遥不可及。
教堂深处,那片绘制着黄印的墙壁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聂宝言说出“海洋邪神”几个字时,微微蠕动了一下。
阴影,似乎更加浓重了。
而教堂外,那跪地的稻壳巨人停止了嘶吼。它缓缓地、用一种完全违背生物结构的姿态,将头颅重新转正。它那空洞的眼窝,穿透黑暗,牢牢地“锁定”了教堂的方向。
地底深处,传来了更多齿轮开始转动、更多锁链被拖曳的轰鸣。
千喉之兽,正在真正苏醒。它的无数“喉咙”,即将发出湮没一切的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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