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怒吼声、稻须蠕动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被转化者喉咙里发出的非人嘶吼,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不知经历了多久的搏杀,他们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安全门,来到了顶层——邵志朗举行仪式的核心区域。
这里原本是开阔的 executive lounge,此刻却已面目全非。视野所及,是一片翻滚的金色“海洋”。无数粗壮的稻须从地板、墙壁、甚至虚空中生长出来,在空中狂乱地舞动,它们汇聚的中心,是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不断旋转的金色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虚影,它仿佛由无数成熟的谷粒、扭曲的植物脉络和亿万个微缩的、痛苦挣扎的灵魂构成——那是“谷灵之主”在此界的投影。
邵志朗就站在漩涡前方,背对着他们。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片金色的恐怖。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异变,皮肤呈现出木质的光泽,血管如同叶脉般在皮下清晰可见,他的头发已化为流动的金色麦穗。
“你们来了。”邵志朗的声音不再是人类的嗓音,而是混合了风吹麦浪的沙沙声和无数细碎咀嚼声的合成体,“来见证伟大‘丰收’的最后时刻!看啊,整个香港的生命能量,正在通过我的网络,汇入神的国度!饥饿?匮乏?那将是过去式!所有生命,都将在我主的怀抱中,化为永恒的金黄!”
他猛地转身,他的双眼如同两颗燃烧的炭火,流淌着熔金般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整个空间的稻须瞬间狂暴起来,如同金色的巨浪,向程子晴一行人拍打过来。
“掩护我!”宋慈对程子晴喝道,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漩涡下方——那里有一个由稻须缠绕形成的、不断搏动的“锅炉”,仿佛是整栋大楼能量循环的心脏,正将汲取来的生命精华,源源不断地泵入上方的神只投影。
程子晴立刻指挥剩余队员构筑防线,火力全开,阻挡蜂拥而至的稻须和扑上来的稻壳人。子弹和能量束在金色的浪潮中炸开一团团污浊的浆液,但更多的稻须前仆后继。
宋慈则凭借着超越常人的灵觉和身法,在狂舞的稻须间穿梭。他能感觉到手中那枚虫蛀铜钱正在微微发烫,一股清凉的、带着古老岁月气息的能量正从中溢出,对抗着周遭的污秽与疯狂。这铜钱是他们在之前调查一桩与神秘教派“钢铁永生教”相关的古墓时发现的,当时它镇压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坚韧的残魂——属于一个名叫罗兰的、早已逝去的驱魔人。
就在宋慈即将靠近那个能量“锅炉”时,邵志朗发现了他的意图。
“蝼蚁!安敢亵渎神之盛宴!”邵志朗咆哮一声,数根水桶般粗细、顶端尖锐如矛的稻须,如同拥有生命般,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不同角度刺向宋慈!
“小心!”程子晴惊呼,调转枪口试图拦截,但那些主稻须坚韧异常,子弹打在上面只能留下浅坑,无法阻止其攻势。
宋慈瞳孔收缩,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体内积蓄的、源自前世断案如神的浩然正气(在此世表现为一种精神力量)爆发出来,形成一层微弱的光晕。稻须刺在光晕上,速度稍减,但仍狠狠撞在他的身上!
“噗——”宋慈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摔去,手中的虫蛀铜钱也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竟不偏不倚,直直地落向了那个不断搏动的、由稻须构成的“仪式锅炉”!
“不!”邵志朗发出惊怒的吼声,他感觉到了那枚铜钱上蕴含的、与他所侍奉神力截然相反的本质。
铜钱落入“锅炉”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刹。
紧接着——
嗡!!!
并非巨大的爆炸声,而是一种低沉却穿透一切的嗡鸣,以锅炉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那翻滚的金色能量漩涡剧烈地扭曲、抖动,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原本稳定输送的生命能量流瞬间紊乱,变得断断续续。
锅炉内部,那枚虫蛀铜钱并没有被吞噬或融化,反而爆发出一种纯净的、乳白色的光芒。光芒中,一个极其模糊、近乎透明的身影浮现出来——那是一个穿着古朴、面容坚毅的年轻男子的虚影,正是残存于铜钱中的**罗兰的一缕魂魄**!
这缕魂魄太过微弱,甚至无法凝聚成形,但他散发出的,是纯粹的、针对一切邪秽的驱散意志,是守护与牺牲的执念!这与谷灵之主那种吞噬一切、同化一切的“丰收”神性,产生了最根本的冲突。
白色的光芒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与周围的金色能量疯狂对冲、湮灭。紊乱的能量流在锅炉内左冲右突,使得上方谷灵之主的投影发出无声的、却能让所有人灵魂战栗的咆哮!整个顶层的稻须如同遭受电击,疯狂地抽搐、甩动,攻击变得毫无章法。
“成功了!能量流动被干扰了!”程子晴惊喜地喊道。
邵志朗状若疯魔,他试图重新控制仪式,稳定能量,但罗兰魂魄带来的干扰是本质上的,如同程序中被植入了一个无法删除的病毒,不断地引发着局部的“崩溃”。
“该死的……残魂!”邵志朗怒吼,他将更多的自身力量注入仪式,试图强行磨灭那缕白色的光影。
白色的光影在金色浪潮的冲击下,如同风中之烛,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但它始终坚守着,那微弱的白光,在这片金色的地狱中,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裂口,延缓着最终“丰收”的到来。
宋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那在金色漩涡中顽强闪烁的白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这缕名为罗兰的魂魄,正在履行他生前未尽的职责,进行着最后一次,也是最决绝的驱魔。
仪式尚未被完全破坏,但进程已被打乱。
争取到了时间,但也激怒了神明与它的代言人。
顶层的战斗,进入了更加惨烈和未知的阶段。金色的狂潮与那一点不屈的白光,在这座化为活体祭坛的建筑之巅,进行着最后的角力。而香港的命运,依然悬于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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