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两位贵客,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一个苍老、慈祥,与此地氛围极端违和的声音,从地下室的入口处传来。
两人霍然转身。只见农会会长陈伯,那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穿着朴素唐装、被所有村民视为慈祥长者的老人,正站在那里。他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死寂。
“陈伯……这、这都是什么?”欧阳震华强自镇定,指着那口恐怖的锅炉,声音有些发颤。
“是什么?”陈伯慢悠悠地走进来,步伐稳健得不像一个老人,“是恩赐,是未来啊,欧阳先生。”他走到祭坛边,近乎爱怜地抚摸着那锈迹斑斑的外壳,手指划过那些扭曲的图腾。
“你们这些城里人,总以为科技、工业才是出路。看看外面,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但土地死了,庄稼变了味,人也都成了无根的浮萍。”陈伯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咏叹调,“但我们找到了真正的路……回归本源,拥抱‘谷母’的意志。工业?不过是工具,是让血肉与谷物更好结合的催化剂。”
他的目光转向聂宝言脚边那撮铁灰,笑了笑:“凡铁,怎能理解神圣?”
“谷母?你管这种……这种东西叫神明?”欧阳震华感到一阵荒谬和愤怒。
“神明?不,它比神明更古老,更本质。”陈伯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咧开到一个不自然的弧度,“它不在乎信仰,只在乎……循环。播种,生长,收割,消化……周而复始。人类引以为傲的文明,不过是它餐桌上的一道小菜。”
他缓缓脱下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唐装外套,露出了下面的身体。
欧阳震华和聂宝言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胃里翻江倒海。
陈伯从脖颈到腰腹的皮肤,已经完全异化。那不是人类的肌肤,也不是纯粹的机械。暗黄色的、如同老稻根系的脉络与灰黑色的、冰冷坚硬的齿轮、细小管道纠缠在一起,如同某种怪异的共生体。稻根像是血管,在微微搏动,汲取着不知名的养分;齿轮则缓慢而坚定地转动着,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带动着那些管道,将某种浑浊的液体泵送到他身体的各个角落。一股混合着植物腐烂和机油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这不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一片活动的、血肉与机械强行嫁接的扭曲农田!
“看啊!”陈伯张开双臂,仿佛在展示无上的荣光,他那张慈祥的脸与这非人的躯体形成恐怖的反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疯狂的虔诚,“这就是进化!挣脱脆弱血肉的束缚!我们的根,扎进钢铁的土壤,我们的血,流淌着谷物的精华!我们,就是新时代的初果!”
他的狂笑声在地下祭坛中回荡,撞击着墙壁上那些诡异的图腾,仿佛引动了某种共鸣,整个空间都似乎在微微震颤。锅炉里的“粥”沸腾得更加剧烈,咕嘟声如同万千怨魂在哀嚎。
“我哋嘅神明,就系饥饿本身!”陈伯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眼中最后一点人类的理性光芒彻底湮灭,只剩下纯粹的、对毁灭和吞噬的渴望。“它永远饥饿,而世界,终将成为它的粮仓!”
欧阳震华和聂宝言僵立在原地,冷汗浸湿了后背。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疯狂的邪教头目,更是一个被无法理解的、名为“饥饿”的古老恐怖所侵蚀的怪物。这地下祭坛,就是那恐怖伸向现实世界的一条触须。而新界,乃至整个香港,或许真的只是这庞大存在餐桌上,一道尚未被享用的点心。
锅炉的轰鸣,齿轮的转动,稻根的搏动,以及陈伯那非人的躯体,共同构成了一幅亵渎生命的终极图景。人类的逻辑与科学,在这原始的、代表“饥饿”的疯狂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地下祭坛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正沿着他们的脚踝,向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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