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
“方舟-01”在无序跃迁的湍流中剧烈颠簸,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这物理上的噪音,却丝毫无法打破舰桥内那死寂般的沉重。蓝色的应急灯光冰冷地涂抹在每一张失魂落魄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失去的虚无。
洛璃蜷缩在冰冷的甲板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蓝色眼眸,失神地望着帝壹消失的那片虚空。那里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血迹,没有残骸,甚至连一丝能量涟漪都已平复,干净得仿佛他从未存在过。只有掌心残留的、他最后挣脱时的触感,和那句“别怕,我会带你离开”的余音,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灵魂。
沃克靠着墙壁滑坐在地,那颗能硬撼钢铁的拳头,此刻无力地垂着,指节处一片血肉模糊,是他刚才无处发泄的悲愤所致。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粗重的、压抑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青鸾默默站在洛璃身旁,一向清冷的脸上此刻也布满了寒霜,她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在警惕着任何可能再次出现的威胁,又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强行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崩溃。
初代眼中的蓝光黯淡到了极致,它静立在控制台旁,庞大的计算力似乎都陷入了停滞,只是在不断地、重复地扫描着帝壹最后消失的区域,试图捕捉到任何一丝不可能存在的生命信号。
卡尔和他手下那几个幸存的船员,则远远地缩在舰桥的角落,如同受惊的鹌鹑。他们看着中心那片弥漫的悲伤,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愧。在最后的时刻,他们想的只是逃离,而那个年轻人,却选择了燃烧自己。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一直沉默的初代猛地抬起了头,眼中蓝光急剧闪烁!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源……洛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蜷缩在地上的洛璃身上。只见她身体周围,不知何时,开始萦绕起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蓝色光晕。这光晕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她体内自然散发而出,带着一种与“方舟-01”能量核心同源,却又更加灵动、更加……人性化的秩序气息。
她体内那属于“原型”的、冰冷的力量,似乎在帝壹消失的刺激下,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威权,而是融入了她本身的意识与情感,化作了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沉的力量。
洛璃似乎并未察觉自身的变化,她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胸前那枚帝壹曾送给她的、用秩序晶体边角料打磨成的简陋吊坠。吊坠在她掌心散发着微弱的暖意,仿佛是他最后的温度。
“……他……没有完全消失……”洛璃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她抬起泪痕未干的脸,看向初代,“我……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留下来了……”
初代迅速扫描洛璃全身,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确认!检测到极其微弱的、与帝壹逆熵之源高度同频的意识残留信号!信号源……无法定位,仿佛弥漫在整个‘方舟-01’的能量网络中!这……这不可能!‘薪炎之契’应该是绝对性的意识湮灭!”
希望,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虽然微弱,却瞬间点燃了所有幸存者眼中的死灰!
“真的?!老大他……”沃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青鸾紧握剑柄的手微微松开,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容。
就连角落里的卡尔等人,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惊疑。
“信号过于微弱,且状态极不稳定,无法进行有效沟通或定位。”初代快速分析着,“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执念或信息烙印,借助‘薪炎之契’与基地能量融合的瞬间,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残留在了这艘星舰的‘记忆’里。它不具备独立的意识,更像是一段……等待被读取的‘数据幽灵’。”
数据幽灵……帝壹留下的最后信息?
“能读取吗?”洛璃急切地问,挣扎着想站起来。
“风险极高!”初代警告道,“这股残留信号与洛璃你的力量产生了共鸣,但强行读取,可能会对你的意识造成不可预知的冲击,甚至可能再次引动你体内不稳定的‘原型’意志。”
“我不怕!”洛璃的眼神异常坚定,那是一种将一切置之度外的决绝,“我要知道他留下了什么!这是……这是他最后……”
她的话语哽咽住,但意思不言而喻。
初代沉默了片刻,看向沃克和青鸾。沃克重重点头,青鸾也微微颔首。
“好吧。我会尝试建立一个安全的引导通道,由洛璃你作为主接口,进行初步接触。一旦发现任何异常,我会立刻切断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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