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幅被打湿的画。”苏清月用指尖蘸了点滩上的水,水迹在她手背上凝成个小小的双生花,花瓣一边是雪的白,一边是砂的红。她笑着往“承久图”上点了点,图上的金线立刻晕开,在北境与南洋的连接处,晕出片柔和的粉紫,像雨过天晴的虹。
石敢当扛着捆新伐的藤条从外面进来,藤条上还挂着水珠,是他今早去后山割的,说“这藤吸了整夜的雨,带着总坛的潮气,给北境守脉亭当椽子正好,让那边也沾点湿润气”。他把藤条靠在九州柱旁,水珠顺着藤条往下滴,落在暖痕的滩上,激起细小的涟漪,涟漪里浮出个模糊的影子:北境的老周正用这藤条修补漏雨的屋顶,旁边站着个南洋的渔人,举着珊瑚砂往藤条的缝隙里填。
“这影子活了!”石敢当蹲在滩边,看着涟漪里的人影动来动去,老周的棉袄上沾着珊瑚砂,渔人的草帽上落着北境的雪,两人的手同时按在藤条上,竟在藤条上按出个相同的手印,手印里还冒着金红的光。
阿木提着桶新熬的藤胶过来,胶里掺了总坛的星花蜜,稠得像融化的琥珀。“给藤条抹点胶,”他往石敢当的藤条上刷了点,“让北境的雪冻不透,南洋的浪冲不散。”胶汁刷过的地方,立刻映出守脉亭孩子们的笑脸,是昨夜孩子们围着藤苗唱童谣时,被暖痕悄悄记下来的。
陈默看着那些笑脸在藤条上慢慢凝固,突然明白暖痕为何会晕开——不是水的浸泡,是所有地域的温度在互相渗透。北境的雪不再是冰冷的,沾了南洋的砂就带了点暖;南洋的浪不再是汹涌的,混了总坛的光就多了点柔;总坛的藤也不再是孤单的,缠了北境的须就添了点韧。这些温度撞在一起,晕开的不是模糊的痕,是更鲜活的景。
苏清月的金线突然从绣绷上滑下来,一头扎进暖痕的滩里,线尾立刻变得金红,像被染了色。她顺着金线往图上绣,绣出的藤条不再是单一的黄蓝,而是带着雪的白、砂的红、光的金,在“承久图”的边缘,这些颜色交织着,长出圈新的藤叶,叶尖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九州柱的方向,像群往家跑的孩子。
“你看这叶尖,”苏清月指着最前面的那片叶子,“是不是跟石敢当刚割的藤叶一模一样?连上面的水珠都绣出来了。”石敢当凑过去一看,果然,叶子上的水珠里还映着个小小的人影,是他自己在割藤条时,不小心被藤刺扎到手指,正咧着嘴甩手的样子。
藏年窖的龟甲突然传来阵轻响,陈默跑过去看,发现龟甲上的纹路在晨光里亮了起来,纹路里的字渐渐清晰:“暖非独热,是雪融时带了砂的温;痕非独印,是藤缠处留了心的印。”字迹旁边,还刻着个小小的手印,与石敢当藤条上的手印一模一样,连金红的光都分毫不差。
“是初代守脉人刻的!”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摸着龟甲上的手印,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的暖意,与九州柱暖痕里的光一模一样,“他们早就知道,真正的暖不是一方给另一方的热,是雪与砂、藤与心,在互相记挂里,留下的印。”
石敢当把那根带着手印的藤条扛起来,往守脉亭的方向走,他要把藤条装进准备寄往北境的木箱里,箱底还垫着苏清月绣的布,布上的暖痕图案正发着光。“让老周看看,咱总坛的藤条,记着他们的手印呢。”他的声音在雨后天晴的空气里飘着,带着点骄傲的底气。
苏清月将龟甲上的字拓下来,贴在“承久图”的最后一页,拓片的边缘立刻与图上的金线相融,长出圈小小的暖痕,像给整本图册镶了道金红的边。“这样,后来人翻开图册,就知道暖痕是怎么来的了。”她的指尖划过拓片上的“心”字,字里突然冒出颗小小的红珠,与九州柱顶落下的那颗一模一样。
陈默站在九州柱旁,看着暖痕的滩慢慢渗入土壤,滩上的传声花残瓣被藤根的嫩尖卷着,往柱底的深处钻。他知道,这残瓣会在土里发芽,长出新的传声花,开出的花会带着雪的白、砂的红、光的金,像朵永远开不败的暖。
雨过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九州柱上,暖痕的光与阳光交织在一起,在地上投出片巨大的影子,影子里,北境的雪、南洋的浪、总坛的藤,都在轻轻摇晃,像首无声的歌。
藤根的嫩尖从裂痕里探出来,在暖痕的最后一抹光上,画了个小小的句号,然后缓缓缩回深处。但陈默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明天的雨还会下,新的藤还会长,更多的暖痕会在九州柱上晕开,把四海的温度,都记成藤网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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