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被他这副气鼓鼓的模样逗得眼底发暖,嘴上却故意板起脸,拿起案上的书卷敲了敲他的脑袋:“少废话!让你抄你就抄,哪来那么多道理?”
朱允熥急得直跺脚,小手往腰上一叉:“凭什么呀!皇奶奶不讲理!”
“就凭我是你皇奶奶!”马皇后挑眉,拿起《女诫》往他怀里一塞,“这书里讲的是敬顺、和睦,男孩子就不用学了?你瞧瞧你,对先生不敬,跟你爹顶嘴,抄抄这个磨磨性子,正好!”
朱允熥捧着薄薄的书卷,小脸皱成个包子:“可……可宫里的公主姑姑们才学这个……”
“公主们学,你就不能学?”马皇后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松了些,“再者说,让你抄,又不是让你背。照着字描,权当练字了,还能让你知道知道,待人接物的规矩,男女都一样重要。”
朱元璋在一旁帮腔:“你皇奶奶说得对!让你抄你就抄,再犟嘴,连《孙子兵法》都没得抄,直接去跟老太监学洒扫!”
朱允熥瞅着皇爷爷瞪过来的眼,又看了看皇奶奶似笑非笑的脸,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只能捧着《女诫》往案前挪,挪两步回头看一眼,活像只被按着头喝水的小犟驴。
马皇后看着他那不情愿的背影,偷偷对朱元璋使了个眼色——这皮猴,是该磨磨棱角了。朱元璋憋住笑,板着脸哼了一声:“写快点!天黑前抄不完,晚饭别吃了!”
朱允熥“哼”了一声,抓起笔在纸上重重一划,墨汁溅出个小点,倒像是在纸上替自己发脾气。暖阁里炭火噼啪响,朱标站在一旁,看着弟弟撅着嘴跟书卷较劲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了——皇奶奶这招,可比父皇的藤条管用多了。
半个时辰后,朱允熥攥着笔的手背上青筋都绷起来了,眼眶子红得像揣了两颗樱桃,泪珠在睫毛上滚来滚去,偏生梗着脖子不肯掉下来。笔尖在宣纸上戳出个墨窟窿,他使劲抿着嘴,喉结一滚,把哽咽咽了回去——这《女诫》上的字个个都像长了刺,扎得他手心里全是汗。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他侧脸一半亮一半暗,活像戏文里受了委屈的小将。抄到“和颜色,柔声下气”那行,他猛地把笔一顿,墨汁顺着纸纹晕开,像朵憋屈的乌云。“凭什么……”他对着书页嘟囔,声音闷得像堵了团棉花,“男子汉大丈夫,写这些软绵绵的东西……”
朱允熥气鼓鼓地盯着那行字,手指把笔杆攥得发白,指节都泛了青。可眼角余光瞥见皇爷爷正背着身假装看窗外的雪,皇奶奶又朝他眨了眨眼,手里还偷偷晃了晃另一颗蜜饯,他那股子犟劲忽然就泄了半截。
“哼……”他鼻子里出了口气,像是跟自己较劲似的,重新蘸了墨。笔尖落在纸上时还有些发颤,第一个“和”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条没睡醒的小蛇。可写着写着,手腕渐渐稳了,墨痕也匀了些——许是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
日头斜斜擦过窗棂时,朱允熥手里的笔终于顿住。他甩了甩酸麻的手腕,抬眼看向窗外——晚霞把半边天染成了蜜糖色,暖阁里的炭火也弱了些,只剩零星火星在炭灰里明明灭灭。
“呼……”他长舒一口气,把写满字的纸页往后一推,纸角扫过砚台,带起几点墨渍。低头一看,最后几行字竟比开头工整了不少,那“柔”字的弯钩收尾时,还带着点不自觉的圆润,不像先前那般硬邦邦的。
“写完了?”马皇后端着碗莲子羹走进来,鼻尖先闻到墨香,“让我瞧瞧咱们小王爷的成果。”
朱允熥别扭地往旁边挪了挪,嘴上嘟囔:“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几张破纸……”眼睛却偷偷瞟着她的表情。
马皇后拿起纸页,指尖拂过那些从歪扭到工整的字迹,眼底漾起笑意:“这‘和’字越写越有样子了,看来没白耗一下午。”说着把莲子羹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加了桂花,解解乏。”
朱允熥没应声,却先舀了一勺塞进嘴里。甜香混着桂花味在舌尖散开时,他忽然瞥见案边还放着早上那本《女诫》,封皮被他捏出了几道褶子。此刻再看,倒不觉得那字刺眼了,反倒像……像马皇后指尖的温度,软乎乎的,藏着点说不出的暖意。
“愣着做什么?”马皇后敲了敲他的碗沿,“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哦”了一声,又舀了一大勺,含糊道:“明天……明天我还能再写两张。”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被马皇后听得真切。
她没戳破,只笑着添了句:“好啊,明天我给炖你爱喝的银耳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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