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同岩石相互摩擦所发出的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舰桥上缓缓回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底部传来一般,透露出一种令人无法质疑的、宛如源自于古老洪荒时期的无上威严。
跟随着这位神秘人物,就等同于把自己的生死存亡彻底托付给了一个全然不知底细、却能够统领那些强悍无比的火裔的至高主宰。然而,前方等待着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呢?或许是更为深邃莫测的无底巨坑,亦或是比之前更为严厉残酷的终极审判。以林烬目前的状况来看,尽管伤势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和初步稳定,但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康复还相差甚远。倘若真要与那位传说中的正面对决,恐怕他连丝毫还手之力都难以施展出来。
可是,如果选择逃跑呢?在这方完全陌生、到处弥漫着强烈敌意并且被火裔严密围困的炽热焦土之上,又有哪里可以让他安全脱身呢?一旦离开了星舰残骸这块相对较为清晰明了的定位标识点之后,他极有可能会犹如一只毫无头绪的无头苍蝇那样,永远地迷失在这片万籁俱寂的恐怖炼狱之中,最后要么被恶劣至极的自然环境折磨得筋疲力尽,要么成为其他虎视眈眈的猎食者们轻而易举就能捕获到嘴的猎物。
电光石火间,林烬的意志已做出权衡。风险与机遇并存。去见“薪王”,固然危险,但也是了解这个世界、获取信息、甚至找到离开方法的唯一途径。艾斯特拉的牺牲,以及他体内那点让“焚骨”都感到忌惮的“归墟星芒”,或许就是他谈判的筹码。
没有言语回应,那暗银色的、缓缓脉动的漩涡核心,只是微微调整了方向,无声地悬浮着,跟上了“焚骨”转身离去的沉重步伐。这是一种默许,也是一种保留着最后警惕的跟随。
“焚骨”没有回头,巨大的熔岩身躯迈着规律的、让地面微微震颤的步伐,走在最前。林烬的核心悬浮在离地半米处,安静地跟随。而他们身后,是那支沉默如铁流的火裔军队,它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赤红的眼眸如同移动的岩浆河流,将林烬的所有退路封死。
队伍离开了“远航者号”那悲壮的残骸,重新踏上了无垠的焦土。
行进的过程,单调而压抑。
目光所及,尽是毁灭的痕迹。天空永远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脚下是干裂、坚硬的黑色土壤,偶尔能看到大片大片琉璃化的地面,反射着昏暗的天光,如同地狱的镜面。风带着硫磺与灰烬的气息,永不停歇地吹拂,发出如同亡魂呜咽般的声响。
林烬一边跟随,一边争分夺秒地消化着体内的收获,并尝试理解那新生的“归墟星芒”。
吞噬“共生素体结晶”带来的信息极为庞杂。除了关于“苍骸”(星耀联合称之为“源生之触”)的诸多特性、弱点(相对)以及其那种近乎“模因污染”般的传播方式外,最宝贵的,是星耀联合的部分科技树,尤其是关于超光速航行、维度折叠以及星门构建的理论基础和数据碎片!这些知识,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他指明了“星海旅者”的可能性,虽然目前只是理论,且残缺不全,但意义重大!
而艾斯特拉最后的意识碎片,则让他对这位异星领航员产生了深深的敬意与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为了文明的存续,甘愿背负着灾难的源头,自我放逐于生命的禁区,在漫长的孤独与侵蚀中坚守,直至最终消散……这份决绝,与他前世的选择,何其相似。
至于那“归墟星芒”,他越是探究,越是感到其深邃与危险。它似乎能“平息”甚至“终结”能量与信息的活跃状态,使其趋向于绝对的“静寂”。这种力量,用于防御和净化(如平息能量反噬、压制精神污染)效果极佳,但若控制不当,很可能连他自身的意识和存在都一并“终结”。它像一柄双刃剑,或者说,一种需要极致掌控力才能驾驭的、指向万物终焉的法则碎片。
他尝试着引导一丝“归墟”之力,与体内残存的星烬余火接触。那原本炽热、跃动的白金色火苗,在接触到暗色星芒的波动时,瞬间变得温顺、内敛,火焰的形态甚至有些模糊,仿佛要融入背景的虚无,但其核心的“存在”本质并未熄灭,反而变得更加凝聚、纯粹。
“不是毁灭,是……‘提纯’?或者说,是褪去所有外在的、不必要的‘活跃’,回归最本源的‘状态’?” 林烬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他平衡体内多种力量,甚至在未来融合它们的关键。
就在他沉浸于内部探索时,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
焦黑的大地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如同墓碑般的黑色岩石,上面刻画着粗糙而古老的火焰纹路,散发出苍凉的气息。空气中那种狂躁的能量粒子浓度似乎在提升,温度也明显升高,空气中开始飘荡起细小的、灼热的火星。
远方,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如同燃烧山脉般的巨大阴影。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古老、仿佛源自世界开辟之初的灼热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从那个方向弥漫过来,让林烬那暗银色的核心都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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