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处!”吴有田的声音带着惊怒,他指着《脏腑全图》中心脏剖面图雕版的一角。在标注“左心室”的引线末端,那平滑的梨木上,赫然被人用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刀工,阴刻上了一行几乎融入木纹的蝇头小楷:“剖心见脏,鬼神厌之,持者不祥!”
“这里也有!”王徵的声音冰冷,他在一幅显微镜结构图的镜筒纹饰旁,发现阴刻的“妖镜窥邪,祸及子孙”!
“还有这里!‘金石剧毒,服者立毙’!”
“这里!‘霉变秽物,引邪入体’!”
一块块被做了“微雕”手脚的雕版被陆续发现。那些阴刻的文字,如同附骨之蛆,巧妙地嵌入图画的线条间隙或文字的笔划转折处,若非王徵、吴有田借助放大镜片,以近乎“格物”的细致入微去审视,根本难以察觉!其用心之险恶,刀工之精妙,令人胆寒!它们就像潜伏在圣典中的诅咒,一旦随书流布,足以在无知者心中种下恐惧的种子,让《启蒙》未行先夭!
印坊掌事和一众工匠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赌咒发誓绝非己为。
朱高炽没有说话。他小小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块雕版上那处阴冷的刻痕。指尖传来的,不仅是木质的微凉,更是那来自腐蠹深渊的、噬骨阴寒的恶意。这恶意,不直接攻击皇权,不正面诋毁格物,却如毒藤般缠绕在新学启蒙的根基上,要在这幼苗破土之初,便注入致命的腐朽!
姚广孝缓缓睁开眼,枯槁的手指捻动佛珠,声音低沉而飘忽,如同古寺钟鸣:“殿下,此非寻常匠人所能为。刀工精妙,嵌入无痕,非浸淫雕版数十载之大匠,不能有此火候。其所刻文字,句句诛心,直指新学命门,深谙人心恐惧…幕后之人,其心之毒,其谋之深,更甚沈文度之流。”
“查。”朱高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冰封的湖面,“凡此批雕版经手之人,从选梨木之匠,刻版之大工,调墨之师傅,看守库房之杂役,乃至运送物料之车夫…尽数拿下,分开关押!着东厂,用‘心’去问!”
他顿了顿,清澈的目光扫过库房内堆积如山的雕版,最终落在那几块被做了手脚的图版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锋芒:“此批雕版…废了!”
“殿下?!”王徵和吴有田同时惊呼。这批雕版耗费巨资,凝聚了格物院无数心血!
“废了!”朱高炽斩钉截铁,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腐蠹之毒,已入木三分!纵能刮去刻痕,其‘毒意’已污梨木!《启蒙》之书,当如皓月当空,岂能容半分阴霾秽迹存焉?!旧版既污,当以新火焚之!另起炉灶!”
他小小的身影站起,走到库房中央,目光扫视全场,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威严:
“传孤谕令:即日起,成立‘格物书局’,隶属格物院,专司新学典籍编撰刊印!雕版之术,弃梨木,改用格物院新研之‘铅活泥范’(早期活字印刷雏形)!王徵主理,吴有田协办!所有图、文,皆以活字排版,一图一文,皆可独立更易!凡旧版雕印之书,无论印出多少,尽数追回,当众焚毁!孤要以这旧版之灰烬,为新学活字,奠基铺路!”
“至于这些阴刻的‘微言毒语’…”朱高炽的目光落回那几块污损的雕版上,嘴角竟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着巧匠,将其阴刻之处,以浮雕之法,尽数剜出!形成凹坑!再以朱砂混合精金粉末(金粉),填满凹坑,重新打磨平整!使其在版上,形成无法磨灭的…‘朱金印记’!”
“殿下,这…这是为何?”吴有田不解。
“为何?”朱高炽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中回荡,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孤要在这新生的《启蒙》之书上,留下这些‘朱金印记’!让后世翻开此书者,不仅看到格物之实理,更能看到这‘实理’诞生之初,曾有何等阴毒之腐蠹,妄图以‘微言’噬光!此印,非污点,乃勋章!乃警钟!警醒格物之人,前路荆棘,暗流永存!唯以‘变’破‘变’,以‘新’焚‘腐’,方能使此光…永世不熄!”
库房内一片死寂。只有姚广孝捻动佛珠的轻微声响。王徵和吴有田看着太子那小小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冰冷而坚定的光芒,再看向那些即将被剜出凹坑、填入朱金的污损雕版…一股混合着寒意与莫名激荡的热流,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愤怒与沮丧。
雕版惊雷,炸响的是毁灭,亦是新生。
旧火焚尽,新字方活。
那点点即将嵌入《启蒙》书页的朱金印记,如同凝固的鲜血与不灭的星火,将永远昭示着这场在光与暗、新与腐的永恒边界上,永不妥协的战争。霉室之内,青霉点兵,破壁之刃正在淬炼;雕版库中,朱金烙印,启蒙之光将携带着腐蠹的诅咒与征服的印记,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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