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听得浑身血液几乎要凝固!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伪书!刺杀!藩王叛乱!时间……竟然紧迫到如此地步!他猛地看向霍光,手已紧紧握住了剑柄,只待一声令下!
直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只有杜延年粗重的喘息声和雁鱼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窗外的闷雷声似乎更近了。
霍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拂过那素帛上伪造的“燕王”笔迹,拂过那被朱砂圈住的刺杀地点,拂过残简上“取首级”那三个狰狞的字眼。他的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又像是在掂量着对手的头颅。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终于不再是一片沉寂的冰原,而是骤然凝聚起一股足以撕裂苍穹的、冰冷的、纯粹的杀伐风暴!
风暴中心,却是令人心悸的平静。
“好。”霍光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疑的绝对力量,“蛇,终于出洞了。”
他收回手指,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冰冷的紫檀木椅背上。目光扫过眼前铁证如山的卷宗,扫过激愤填膺的杜延年,扫过蓄势待发的张安世,最终投向窗外那片被高墙切割的、乌云翻滚的天空。那目光锐利如剑,仿佛已穿透了未央宫的层层宫阙,穿透了长安城的万家灯火,直刺向长公主奢华的府邸,刺向上官桀阴鸷的书房,刺向桑弘羊那弥漫着墨臭的“计然斋”,更刺向北方那滚滚而来的铁骑烟尘!
“安世。”霍光的声音沉稳如山。
“末将在!”张安世如同标枪般挺直,声音铿锵。
“执金吾郭广意。”
“末将即刻传令!”张安世心领神会。
“羽林卫中郎将范明友。”
“末将明白!”
“期门仆射李敢、羽林郎将赵充国……”霍光口中报出一个个名字,赫然便是伪书中被诬陷“私擢”的十二位将领!每一个名字报出,都如同在棋盘上落下一枚沉重的棋子!“告诉他们,伪书所列罪状,本将军……一概认下!”霍光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也嘲讽到极致的弧度。
张安世和杜延年瞬间愕然!认下?!
“本将军非但认下,还要‘自请避位’!”霍光的声音如同寒冰撞击,字字清晰,“称病!不朝!就在这尚书台,静待他上官桀,静待他燕王的‘泣血上告’送达未央宫阙!本将军倒要看看,这伪书掀起的风浪,能有多高!这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又能跳得多欢!”
他眼中那冰冷的杀伐风暴骤然收敛,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掌控一切的幽潭。“至于那场‘答谢宴’……”霍光的目光落回那张简陋的地形图上,朱砂圈出的位置如同滴血的伤口,“长公主殿下盛情难却,本将军……自然是要去的。”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不仅要准时赴宴,更要……备上一份厚礼!一份足以让殿下和她的‘贵客们’,终生难忘的厚礼!”
霍光重新提起笔,目光落回案头那堆积如山的简牍。浓黑的墨汁在笔尖凝聚,饱满欲滴。他的手腕稳定如初,再无一丝颤抖。那深邃的眼眸深处,风暴已息,只余一片冰封万里的、掌控生死的绝对领域。
“收网之时,”霍光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结局,“就在庚午日,未央风满楼。”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瞬间将霍光沉静如渊的侧影映照得如同九幽神只!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要将整个未央宫阙都劈开的惊雷!
风暴,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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