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府邸。
书房里,桑弘羊并未像上官桀那般狂喜失态。他端坐在案后,听着心腹详细禀报朝会后各方的反应和上官桀的计划。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有节奏的轻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更为阴鸷、更为持久的火焰。
“很好。” 听完禀报,桑弘羊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碰撞。“霍光称病,正中下怀。这是他自己把刀柄递到了我们手里。” 他拿起案头一份关于某地盐铁官营亏损的奏报副本,眼神锐利如刀,“传我的话,让门下那些在郡国为官的、在长安各衙署的,都动起来!不必直接攻讦霍光,那样太蠢。多说说他提拔的那些人,张安世、杜延年,还有那些新进的所谓‘贤良’!说说他们如何无能,如何贪渎,如何仗着霍光的势,排挤忠良,败坏盐铁国策!说说这些蛀虫,是如何靠着霍光的偏袒,才得以尸位素餐!把水搅浑,把火烧到霍光用人的根基上去!” 他放下奏报,嘴角扯出一丝刻毒的冷笑,“霍光不是喜欢躲在幕后‘称病’吗?老夫就让他这‘病’,变成用人不明、纵容奸佞的昏聩之疾!让天下人都看看,他这‘忠臣’的皮囊下面,到底是什么!”
心腹领命而去。桑弘羊独自坐在书案后,拿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缓缓啜饮着。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他胸中积郁多年的怨毒之火。霍光,你断我子弟前程,斥我毕生心血如敝履,今日,我便让你尝尝这舆论的千刀万剐!这盐铁之争的余烬,将是你霍光覆灭的燎原之火!
长公主府。
鄂邑长公主在暖阁里焦躁地踱来踱去,华丽的裙裾拖曳在地毯上,发出窸窣的声响。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女刚刚回报了朝堂上的情形和霍光称病的消息。
“称病?他居然敢称病?!” 长公主猛地停下脚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紧紧绞着手中的丝帕,仿佛那是霍光的脖颈,眼中喷射着怨毒的火焰,“好个狡猾的老贼!他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做梦!” 她胸口剧烈起伏,丰满的胸脯在薄纱下诱人地颤动,却只衬得她此刻的表情更加狰狞。
“殿下息怒,” 丁外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安抚,“上官大人和桑大夫已有对策,正派人四处散播他病重畏罪的消息,还安排了人去‘探病’,定要将他逼出来,让他当众出丑…”
“不够!这不够!” 长公主尖声打断,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本宫要的不是他出丑!本宫要的是他的命!要他碎尸万段!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旁边案几上一个精美的玉雕摆件,狠狠掼在地上!“啪嚓!”一声脆响,价值连城的玉器瞬间化为齑粉!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碎裂声,吓得丁外人和周围的侍女浑身一哆嗦,脸色煞白。
“上官桀那个废物!还在等什么?” 长公主喘着粗气,如同被激怒的母狮,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霍光都躲起来了,不正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吗?他那府邸再森严,能挡得住真正的死士吗?派人去!今晚就派人去!潜入他府中,直接取他首级!本宫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完全失去了理智。
丁外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抱住长公主的腿,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殿下息怒啊!不可!万万不可!霍光府邸戒备森严,无异于龙潭虎穴!此时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会打草惊蛇,坏了上官大人的全盘大计啊!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再忍忍…再忍忍…”
长公主被丁外人死死抱住,挣扎了几下,胸中的狂怒无处发泄,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丁外人脸上!“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暖阁里回荡。丁外人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他捂着脸,眼中噙满屈辱的泪水,却不敢再出声。
长公主看着丁外人脸上那刺目的红痕,看着他惊恐委屈的眼神,心中的暴戾似乎得到了一丝宣泄,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空虚和狂躁填满。她颓然坐倒在软榻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着满地狼藉的玉器碎片,喃喃道:“忍…还要本宫忍到几时?本宫…本宫要亲眼看着他死…看着他死…”
未央宫,昭帝寝殿。
厚重的帷幕低垂,将寝殿内的一切都笼罩在昏黄而压抑的烛光里。白日里那巨大的御座带来的沉重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刚刚脱下沉重冕服的昭帝。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宽大的龙床上,锦被拉到了下巴,只露出一双写满惊惶和茫然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帐顶繁复的蟠龙纹饰。白日里朝堂上那山呼海啸般的指控,上官桀那张因激愤而扭曲、须发戟张的脸,桑弘羊那如同毒蛇般冰冷锐利的眼神,还有霍光那张空置的座位带来的巨大空洞感和恐惧感…无数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中翻腾、撞击,让他小小的身体在锦被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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