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市的血腥气,并未随着三颗头颅的滚落而散去。相反,随着呜咽的秋风,迅速蔓延、渗透,浸染了这座帝都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个角落。它无声地宣告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政变风暴,远未结束。它正以另一种更加残酷、更加冰冷的方式,碾过无数无辜者的命运。
城西,桑府。
曾经门庭若市、象征着帝国财权中枢的府邸,此刻大门洞开,如同被剖开了胸膛的巨兽。门楣上象征御史大夫威仪的匾额被粗暴地摘下,随意丢弃在台阶旁,沾满了尘土。取而代之的,是交叉贴在朱漆大门上、盖着猩红执金吾印戳的封条,如同两道狰狞的伤疤。
府邸内,早已是一片狼藉。抄家的缇骑如同冷酷的工蚁,面无表情地穿梭在雕梁画栋的回廊和堆满奇珍的库房之间。沉重的箱笼被粗暴地撬开,里面珍藏的锦缎、玉器、金饼、泛着幽光的铜器、成捆的竹简帛书…如同垃圾般被倾倒出来,散落一地,任由泥泞的靴底践踏。精美的屏风被推倒,碎裂的瓷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名贵的花木被踩踏得七零八落,泥土翻卷。昔日整洁雅致的庭院,此刻充斥着翻箱倒柜的哐当声、粗暴的呵斥声、物品碎裂的刺耳声,以及女眷和孩童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般的悲泣与呜咽。
一个穿着粗布囚衣、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的中年妇人,被两名缇骑粗暴地拖拽着,踉跄地穿过狼藉的前院。她是桑弘羊的儿媳。她的目光空洞地扫过那些被肆意践踏的、属于桑家的珍宝,扫过那些曾经熟悉、如今却面目狰狞的抄家兵丁,最终落在庭院角落——那里,一个约莫八九岁、同样穿着囚衣的小男孩,正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缇骑死死揪住衣领。小男孩吓得浑身发抖,小脸煞白,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只是用一双充满恐惧和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揪住他的士兵。
“儿…我的儿!” 妇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猛地挣脱缇骑的手,扑向那个角落!她的动作是如此的绝望和不顾一切,如同护崽的母兽。
“滚开!罪妇!” 揪着小男孩的缇骑不耐烦地厉喝一声,抬脚狠狠踹在妇人的小腹上!
“呃啊——!” 妇人惨叫一声,痛苦地蜷缩在地,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
“阿母——!” 小男孩终于哭喊出来,拼命挣扎。
“带走!统统带走!” 缇骑头目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宣判,“桑氏一族,男丁十五岁以上者,即刻押赴东市!女眷及幼童,没入官婢!动作快点!霍将军还在等着接收田册!”
“霍将军”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蜷缩在地的妇人耳中。她猛地抬起头,布满泪水和泥土的脸上,那双绝望的眼睛里,陡然迸射出一种刻骨铭心的怨毒!那怨毒,不再是对眼前这些执行者的恐惧,而是穿越了空间,死死钉向了那个高高在上、掌握着他们所有人命运的紫色身影!
与此同时,城东,上官府邸。
这里的景象,比桑府更加惨烈。抄家、抓人、清点…同样的程序,却因为上官桀父子最后的疯狂和上官安的懦弱丑态,让执行此地的缇骑似乎也带上了一种更加冷酷的、如同对待垃圾般的轻蔑。
府邸深处,一处偏僻的柴房被临时征用为关押点。几十名上官家族的旁支子弟、女眷、仆役,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鲁地驱赶着挤在这狭小、阴暗、散发着霉味和尿臊气的地方。恐惧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浸泡着每一个人。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绝望的喃喃祈祷声,孩子因饥饿和恐惧发出的微弱啼哭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心碎的背景音。
突然,柴房那扇破旧的木门被猛地踹开!刺目的天光涌入,照亮了满屋惊恐绝望的面孔。
“上官桀的亲兵护卫,站出来!” 一名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眼神凶狠的执金吾军侯,按着腰间的环首刀柄,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视着拥挤的人群。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气。
人群一阵死寂般的骚动。几个穿着破旧皮甲、身形健硕的汉子,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充满了挣扎和恐惧。其中一人,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旧疤,眼神尤其凶悍。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没人认?” 军侯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冷笑,“很好。那就…都算上!” 他猛地一挥手!
如狼似虎的缇骑立刻冲入人群!粗暴地拖拽起那几个穿着皮甲的汉子,以及旁边几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家丁!
“干什么!放开我!”
“我们只是护卫!只听从主家命令!”
“将军饶命!饶命啊!”
哭喊声、挣扎声、求饶声瞬间爆发!
“闭嘴!” 军侯厉喝一声,猛地抽出半截环首刀!冰冷的寒光让哭喊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恐惧。
他走到那个脸上有疤的汉子面前。那汉子虽然被两名缇骑死死按着肩膀,却依旧梗着脖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军侯,眼神里充满了不屈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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