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深处,刘贺寝殿,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刘贺斜倚在软榻上,两个歌舞伎正跪在榻边,一个用纤纤玉指小心翼翼地为他揉捏着太阳穴,另一个则捧着一盘切好的西域甜瓜,用银签子叉起,讨好地递到他嘴边。
刘贺懒洋洋地张嘴接了,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雪白的虎皮上,洇开一小片污渍。他咀嚼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彩绘,嘴里含混不清地抱怨:“闷…真闷…这宫里除了墙就是柱子,连个斗鸡走狗的地方都没有!比昌邑差远了!安乐!安乐死哪去了?”
“陛下!臣在!臣在!”安乐如同影子般从殿角闪出,脸上堆着谄媚至极的笑容,小碎步跑到榻前,“陛下有何吩咐?可是这俩小娘伺候得不好?臣这就去换两个更解风情的来!”
“滚!”刘贺烦躁地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朕问你,这长安城里,就没有点新鲜的乐子?天天听你们拍马屁,耳朵都起茧子了!”
“新鲜乐子…”安乐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猥琐的笑意,“陛下,臣听闻这未央宫掖庭之中,倒是有不少前朝留下的美人儿,个个如花似玉,精通音律舞技,比昌邑带来的这些可强多了!陛下若是闷了,何不…召几个来解解闷?”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暗示意味十足。
刘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哦?当真?快!快去给朕挑几个好的带来!要最水灵的!朕重重有赏!”他兴奋地坐直了身子,推开身边的美人,脸上焕发出病态的光彩。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着怒火的争执声。
“大王!臣龚遂、王吉求见!有要事启奏!”龚遂苍老而沉痛的声音穿透厚重的殿门,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陛下正在歇息!任何人不得打扰!”守门侍卫冰冷的声音毫不通融。
“事关社稷安危!臣等必须面陈大王!让开!”王吉的声音也拔高了,带着压抑不住的激愤。
“吵什么吵!”刘贺的好兴致被彻底打断,他猛地抓起榻边一个盛满果核的玉碗,狠狠砸向殿门方向!“砰”的一声脆响,玉碗在门框上碎裂开来,果核和碎片四溅。“谁在外面嚎丧?给朕滚进来!”他咆哮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殿门被推开一条缝,龚遂和王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两人都穿着正式的朝服,须发微乱,脸色因激动和悲愤而涨得通红。当看到殿内那奢靡混乱的景象——袒胸露腹的皇帝、衣着暴露的舞伎、散落的酒器、空气中甜腻的气息——龚遂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王吉急忙扶住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耻辱感瞬间淹没了这两位从昌邑一路跟随至此的老臣。
“大王…”龚遂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挣脱王吉的搀扶,踉跄着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重重磕下,“臣…恳请大王,屏退左右!臣有肺腑之言,冒死以陈!”他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里回荡,带着泣血的恳求。
王吉也紧跟着跪倒,将手中一卷早已写好的奏疏高高举起,声音沉痛而清晰:“陛下!国丧未除,昭帝梓宫尚在!陛下初登大宝,当励精图治,亲近贤良,远离小人!岂可…岂可沉迷酒色,荒废朝政,更…更欲染指掖庭旧人?!此乃亡国之兆啊陛下!臣等冒死进谏,恳请陛下悬崖勒马!诛佞臣,远声色,亲贤臣,重振朝纲!”他豁出去了,将“染指掖庭旧人”这最不堪的隐情直接捅破,矛头直指安乐。
殿内瞬间死寂。那两个舞伎吓得花容失色,瑟瑟发抖地蜷缩到角落。安乐脸上的谄笑僵住了,转而变得无比怨毒,他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龚遂和王吉,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刘贺脸上的兴奋和红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揭穿丑事般的暴怒和羞恼。他猛地从软榻上跳下来,赤着脚冲到龚遂和王吉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尖利:“老匹夫!又是你们!阴魂不散的老狗!”他胸口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喷了龚遂一脸,“什么贤良?什么小人?你们口中的贤良,就是霍光、张安世那些不把朕放在眼里的老东西吗?你们口中的小人,就是像安乐这样忠心耿耿伺候朕的人吗?!”
他一把夺过王吉高举的奏疏,看也不看,双手抓住两边,“嗤啦——嗤啦——”几声刺耳的裂帛声响起,那承载着老臣血泪谏言的帛书,被他当众撕成了碎片!雪白的碎片如同哀悼的纸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龚遂和王吉面前的地上。
“悬崖勒马?放屁!”刘贺将手中的碎帛狠狠摔在地上,用脚践踏着,“朕是天子!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下是朕的!未央宫是朕的!掖庭里的女人也是朕的!轮得到你们两个老棺材瓤子来指手画脚?!”他越说越怒,猛地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掴在王吉的脸上!“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大殿。王吉被打得头猛地一偏,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淌下。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吭声,眼中的悲愤几乎要化为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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