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回到主营时,更夫刚敲过三下。他没回寝帐,径直走向中军大帐。木盒还抱在怀里,外面风凉,但他走得身上发热。
帐帘掀开,穆长风已经在了。青铜面具在灯下泛着冷光,桌上摊着一张南境地图,边角卷起,显然是刚铺开不久。他抬头看了眼叶天寒,没说话,只把手里一封密信递了过来。
叶天寒接过,信封是普通的粗纸,火漆印也没盖,显然走的是暗线。他抽出里面薄薄一页,扫了一眼,嘴角动了动。
“昭武伯明天要来校场阅兵?”
“对。”穆长风声音压着,“不是例行巡查,是特意挑这个时间。他要当着全军的面点将,说是要‘整顿北境军纪’。”
叶天寒把信放在灯旁,顺手倒了杯茶。茶水不多,刚好够润杯底。他用手指蘸了一点,在桌上画了条横线。
“校场东侧粮仓。”他说,“兵马调去列队,守备肯定松。这时候动手,最合适。”
穆长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你得知道,他身边带了十二个高手,全是贴身护卫,刀不离手。你要是动他后方,他立刻就能反咬你‘蓄意谋逆’。”
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一道黑影从帐外闪进来,落地无声,是个瘦小身影,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夜鸦。”叶天寒认出了这人,没抬头,“你说说,那十二个人什么来头?”
暗探压低声音:“三个是昭武府的老侍卫,使双钩;四个来自南境剑庐,轻功好;剩下五个……是血河宗的人,擅毒,近身就沾不得。”
叶天寒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血河宗的人出现在昭武伯身边,这事不简单。上次断水河一战,霍天雄断臂逃走,血河宗七十二煞折了十七个,按理说该缩回去才对。
“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他问。
“昨夜子时。”暗探答,“走的是西营马道,没走正门,登记名册也被换了。现在没人知道他们来了。”
穆长风冷笑一声:“他还真敢。”
叶天寒没接话。他低头看着桌上那道茶水画的线,又蘸了一下,在旁边添了个圈。
“东侧粮仓三天内运走了七成存粮,调往南线两个哨站。”他说,“名义上是补给,实际是往自己地盘送。他这是在拆北境的底。”
穆长风盯着那圈:“你要烧它?”
“不烧。”叶天寒摇头,“我要换账本。”
帐内一时安静。换账本比烧粮更狠。烧了还能说是意外,账本一换,查起来就是铁证。朝廷若追究,昭武伯没法推给天灾人祸。
“可你怎么进仓?”穆长风问,“守将是他的人,钥匙在贴身副官手里,那人从不离身。”
“钥匙不用抢。”叶天寒说,“我可以让他自己交出来。”
穆长风眯眼:“你有办法?”
“有。”叶天寒终于抬头,“他有个习惯——每天卯时三刻去仓房巡一圈,先看锁,再摸钥匙。那天他会发现,钥匙孔里塞了半截断箭。”
“断箭?”穆长风皱眉。
“上面刻着‘鹰嘴崖’三个字。”叶天寒眼神不动,“他知道那地方死了多少人。他会怕,会慌,会想偷偷查。等他打开仓门那一刻,我就在他身后。”
穆长风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你这不是换账本,是给他挖坟。”
叶天寒没笑。他把茶杯放下,指尖在桌沿划了道痕。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咔”的一声。
很轻,像是瓦片被踩裂。三人同时停住动作。
叶天寒反应最快,右手一抬,断刀出鞘,甩手掷出。刀锋破窗而过,“砰”地一声钉在对面屋檐的横梁上,整扇窗户应声炸开,纸糊的窗格碎成片片飞舞。
月光涌进来,照出一片空荡的庭院。巡逻的士兵还在百步外,这边的动静还没惊动他们。
穆长风起身走到窗边,探头看了看:“没人。”
暗探也凑过去,目光扫过屋脊:“刚才……是不是有东西跳过去了?”
叶天寒已经走到窗前,伸手拔下断刀。刀身干净,没有血迹。他低头看地上,碎瓦中间,有一小撮黑色的毛。
他捡起来,放在掌心。是猫毛,短而硬,带着点油光。
“黑猫。”他说。
穆长风皱眉:“猫能听懂我们说话?”
“不能。”叶天寒把毛扔了,“但它能被人训练。”
帐内再次安静。暗探往后退了半步,身影几乎融进角落。
“有人在盯我们。”叶天寒说,“不是偶然路过,是冲着情报来的。”
穆长风沉声问:“会不会是军中内鬼?让猫爬屋顶传信?”
“有可能。”叶天寒看向远处的屋脊线,“但猫走的那条路,不在巡哨范围。能知道这一点的,要么是值夜的头目,要么是……刚换过岗的人。”
他顿了顿,忽然问暗探:“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跟踪?”
“没有。”暗探答得干脆,“我走的是地道,出口在马厩后,上来就贴着墙根绕过来,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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