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李泌府中时,头有些晕晕乎乎,也许是午膳饮酒的缘故。李泌并不在府中。我独自走向西厢房,推开门,一股淡淡的中药香气扑面而来。
这是李冶染发时留下的气味,虽然已经过去多日,却依然萦绕不散。我坐在床榻边,手指抚过她曾经躺过的位置,眼前浮现出她斜倚在窗边读书的模样,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子游...记忆中她轻声唤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我躺下来,闭上眼,任由回忆淹没自己。
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梦中的李冶依偎在我的怀中,与我讲述着她童年的故事。随着李冶的讲述,眼前的景象也在变换。道观、太湖。
再次醒来时,夕阳的余晖已经染红了窗纸。青娥送来简单的茶饭,我匆匆用过,没等李泌回来便起身前往玄真的道观。
到达道观门口,暮色已渐浓。我刚要抬手叩门,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李公子,别来无恙。
我转身,李泌一袭青衫站在对面的石阶上,面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瘦。等候多时了吧?我平静地问道。
李公子可有时间与我一叙?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为何不在你府里?我问道。
人多嘴杂,信子太多。我故意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摇头说道:这里好像也不太适合。
随我来吧。李泌转身引路,我们穿过几条僻静的小巷,来到一处不起眼的茶坊。门前冷落,只有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
茶坊选在这里怎么会有生意?李泌好似自言自语,又像说与我听。他推开门接着又道:除非有像陆羽那样的人物坐镇。
我挑眉:哦?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还知道哪些?
李泌并不理会我的问题,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掌柜的如不熬出,我已将这里买下,李泌示意我入内,还想请李公子代为经营呐。
我不置可否,迈步进入室内,茶坊内空无一人,桌椅茶具却一应俱全,且都是崭新的。一个年轻伙计闻声从后堂跑出:东家,茶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到二楼吧!
阿东是这里唯一的伙计,李泌介绍道,已经半个多月没有生意了。
我与李泌前后脚走上二楼,二楼很宽敞,过道两侧各有一个雅间。阿东引领我们进入东侧那间,倒上茶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整个一楼大厅尽收眼底。
不止经营茶坊的事吧?我望着空荡荡的大厅,背对着李泌问道。
身后传来茶杯轻放的声音。李兄好雅兴,每晚都去道观?
我身体一僵,缓缓转身:你一直都知道?
太子一直怀疑李冶姑娘未死,李泌的声音非常平静,派我查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窗框。李泌却突然笑了:放心,我已经回禀太子,说道观中只有个垂死的村妇,并非李冶。
我愣住了: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也被太子骗了。李泌长叹一声,我早知太子心狠手辣,心怀叵测,但依然选择相信他。
为什么?我坐到他对面,直视他的眼睛。
因为安史之乱必须阻止。李泌的目光异常坚定,李林甫病重,随时可能…。一旦他死,杨国忠就会接任宰相,那时再想阻止就难了。
你很矛盾?我端起茶杯,茶汤清澈,映出我紧蹙的眉头。
如你所说,李泌苦笑,我不想看到黎民百姓因战火流离失所,但李亨的狠辣却让我...
让你担忧?不等他说完,我便接上他的话,顿了顿,为何与我说这些?
李泌的目光变得深远:我七岁受玄宗帝邀约入宫,都称我为神通;十六岁拜张九龄为师,朝中政事已了然于胸;二十岁入东宫辅佐李亨,见证了大唐盛世,也深陷党羽之争。
他长叹一声,本来寄望于被李林甫打压之下依然能屈能伸的李亨拯救大唐百姓于水火,但是哪曾想…他心里只有皇位。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面容显得格外疲惫:曾经的李林甫、现在的杨国忠,如我助李亨...也许以后就是李辅国,非我所愿...非我所愿啊...
听着他的话,我突然想起了师父。他们都是忧国忧民之人,却都选择以隐居的姿态所谓的不理朝政。也许这就是乱世中智者的宿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看着李泌痛心疾首的样子,思量片刻后开口:那你依然赞成我对杨国忠投毒?
李泌的眼神复杂:要想阻止安史之乱,这是必走之路。无论将来如何,至少这步棋不是错误的。
我苦笑:李兄有没有想过,假如杨国忠倒下了,我之于太子李亨还有何用处?
实不相瞒,李泌直视我的眼睛,以我对太子的了解,他应该会杀人灭口。但即使你不做,他依然会斩之而后快。所以,既然已入局,你已没有选择。
窗外,最后一缕天光也消失了。阿东轻手轻脚地上来点亮了灯盏,添了些茶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你对玄真感觉如何?我换了个话题。因为刚才的话题已经没有再讨论的必要,因为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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