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飞遍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码头货栈。“兰香坊东家疯了!要起江南最大的酒坊!”“工钱高!顿顿有肉!”“急招!有多少要多少!”这样的呼喊在每一个劳力聚集的地方响起。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兰香坊那扇原本还算宽敞的院门,就几乎被汹涌而来的人潮挤爆!黑压压的人群从巷口一直蔓延到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泥瓦匠带着瓦刀和抹板,木匠背着锯子和斧凿,更多的则是衣衫褴褛但体格健壮的力工,他们带着扁担、绳索,眼中闪烁着对高工钱和饱饭的渴望。粗豪的吆喝声、兴奋的议论声、被挤到后的叫骂声……各种声浪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嗡嗡声浪,几乎要将兰香坊的院墙都震塌了。
负责招工的老陈和几个伶俐的伙计被这阵势吓了一跳,随即又兴奋起来。他们在门口临时支起几张条案,扯着嗓子维持秩序,嗓子很快就喊哑了。
“排队!都他娘的排队!挤什么挤!再挤都滚蛋!”
“姓名!籍贯!会干什么活儿?泥水?木工?还是卖力气?”
“好!力气活!去右边按手印!领个号牌!等着分派!”
“什么?你会点木工?行,也算!去左边!”
姚师傅站在作坊内临时垒起的一个半人高的酒坛上,如同一位检阅千军万马的将军,居高临下地看着门外汹涌的人海和门内迅速集结起来的、初具规模的工程队伍。他那张酱紫色的脸膛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里都洋溢着满足和豪情。
他大手一挥,指向后院的方向,声音如同洪钟:“力气大的,先跟老赵去!后院那些碍事的隔墙、破屋,还有那几棵挡道的歪脖子树,今天全给我放倒!给新地盘腾地方!动静给我闹大点!让全苏州城都听听,咱们兰香坊,动工了!”
“得令!”
“瞧好吧您呐!”
“拆墙放树,咱们在行!”
被点到的力工们轰然应诺,脸上带着朴实的兴奋和即将投入劳作的跃跃欲试。他们摩拳擦掌,扛起刚刚分发到手、闪着崭新寒光的铁镐、大锤和碗口粗的撞木,在老赵的带领下,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嗷嗷叫着涌向了后院!
很快,后院方向就传来了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
“咚!咚!咚!”
“嘿——哟!加把劲啊!”
“轰——哗啦!”
“倒了!墙倒了!快闪开!”
重锤砸在古老的砖石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大地微微震颤。粗大的撞木在号子声中,如同攻城槌般,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击着那些分隔空间的单薄墙体。砖石碎裂、尘土飞扬、朽木折断的声音不绝于耳。
其间夹杂着工人们粗犷有力的号子,指挥的吆喝,以及墙体轰然倒塌时爆发的欢呼。巨大的烟尘如同黄色的巨龙,从后院升腾而起,弥漫在兰香坊的上空,宣告着旧格局的瓦解和新蓝图的开启。
这巨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四邻。几个穿着体面绸衫、显然是附近住户的员外模样的中年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了兰香坊门口,脸上带着惊疑不定和一丝恼怒。
“姚掌柜!姚掌柜何在?”为首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员外,扯着嗓子朝门里喊,试图盖过后院传来的拆墙巨响,“你们这是作甚?拆房子还是打仗?地动山摇的!我家堂屋案几上的茶盏都震得跳起来了!惊了我家老太太午睡,你们担待得起吗?”
姚师傅正叉着腰,站在酒坛堆成的“指挥台”上,唾沫横飞地指挥着另一队人搬运清理出来的废料。听到叫喊,他扭过头,那张酱紫色的脸膛上汗水泥灰混在一起,黑一道白一道,却堆满了生意人特有的、近乎夸张的热情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迎到门口。
“哎哟!原来是赵员外!王员外!李掌柜!几位贵邻!失敬失敬!”姚师傅拱手作揖,动作幅度大得带起一阵风,脸上笑容热络得能融化寒冰,“惊扰几位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
他指着后院方向那冲天的烟尘和依旧传来的“咚咚”巨响,“您几位可千万别误会!不是打仗,是喜事!天大的喜事!我们东家,盘下了后面一大片地!要把咱这兰香坊,扩建成整个江南数一数二的大酒坊!这动静啊,是给新作坊腾地方,在拆几堵碍事的旧墙呢!”
“扩建?这么大动静?”赵员外捻着山羊胡,狐疑地打量着姚师傅那张怎么看都像土匪多过像掌柜的黑脸。
“千真万确!”姚师傅拍着胸脯,砰砰作响,“您几位都是咱兰香坊的老主顾了,老主顾就是咱的衣食父母!东家特意吩咐了,”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等咱新坊建成,第一批最好的‘兰香醉’,先给几位贵邻府上,每家送两坛!压压惊!也沾沾咱新作坊的喜气!您几位看如何?”
这“压惊酒”的承诺一出,几位员外脸上的愠怒和惊疑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种混合着惊讶、恍然和受用的神情取代。江南谁人不知兰香酒的名贵和难得?这可比什么道歉都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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