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乌程父母官看看陆羽委以重任,看看姚师傅独领大任,更看到我连春桃和王三都特意点了差遣,独独把他这个堂堂县令晾在一旁,顿时按捺不住了。
朱放把腰一叉,那身湖绿色锦袍被他粗壮的手臂撑得更加紧绷。“子游!季兰!你们都瞪眼看好了!这可是在俺老朱的地盘——乌程县!”他又重重拍了下大腿,声震梁尘,“你们又是铺买卖铺子的,又是开酒坊茶楼的,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合着我这个大乌程的父母官,就剩下帮你们跑腿认路的本事了?”
他那胡茬密布的脸上满是“不公平”的控诉,浓眉耸动着,眼神在我们脸上来回扫视,“你们这也忒不把我老朱当自己人了吧?难道要我朱某人,天天穿着这身官服,跑到你们铺子里给你们擦桌子端盘子才够意思?这也太辱没‘县令’这顶官帽了!”他开始歪缠,声音拔得老高,还煞有介事地正了正头上的进贤冠,把官帽的系带都勒紧了几分。
他眼珠儿灵活地一转,似乎突然间寻到了个天才的点子。朱放猛地往前凑了一步,将双手撑在我面前的舆图上,指节用劲压着纸面,脸上那副表情混杂着县令的霸道与小商贩的狡猾,压低了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凑过来:“要不……这么着?子游,季兰,我寻个由头,用个‘惠民商道’的名目,把城南靠近官驿旁边那几块最好的官地,给你们批条子弄出来?放心,绝对是‘白菜价’!让你们这买卖再添几个‘旺铺’!”
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筹划着如何假公济私用“官道”之名搞土地划拨,我和李冶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地开口,语气里是哭笑不得的无奈和坚决的制止:
“免了!朱大人!”
两道目光交织在他身上,如同两张无形的网,锁住他那跃跃欲试的“大包大揽”之心。朱放被我们这突如其来的“默契”和强硬的拒绝弄得脖子一缩,撑在舆图上的手也下意识收了回来,脸上那点煞有介事的“精明算计”瞬间垮了一半,眼里明明白白地晃着“你们咋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委屈控诉。
李冶那素来清冷的眼眸里难得地漾开一层清晰的笑意涟漪。她素白的指尖优雅地抬了抬,指向朱放那身显眼的七品绿色官袍,唇角弯起一抹极淡、却也极明显的促狭:“朱大人,你这‘白菜价’的官条子,莫不是还记不清朝廷上头的几双眼一直盯着你这乌程?新政推行正在风头上,你还嫌脖子硬到要扛得住廷议上那刀片子?真要我大唐多一桩‘乌程令私批官田案’不成?”
她这一番话轻飘飘的,却比拍桌子呵斥更有效。朱放那张大脸瞬间僵了僵,眼神不由自主地开始躲闪。一丝“做贼心虚”的神色飞快掠过他眼底。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驳点什么,但对着李冶那双似笑非笑、仿佛洞悉一切的金眸,一时竟找不出有力的说辞,只得尴尬地咧了咧嘴,下意识地又缩了缩脖颈。
趁着朱放被噎住的空档,我赶紧上前一步,按住他那还带点不甘心的肩膀,放缓了语气,带着安抚的笑意说道:“朱兄,你的情谊,”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咱们哥儿几个,还有季兰,都实实在在记在这儿呢!哪里是不见外?”
眼看朱放脸上那点委屈要转为“那你们还不用我”的控诉,我立刻话锋一转,竖起一根手指:“你这位大县令只需替我们做好两件事,便是最大的助力,胜过万金!”
他眼神一亮,催促道:“哪两件?快说!别卖关子!”
“第一,”我压低了些声音,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手指往城北那即将改造成酒坊的粮栈方向虚点了一下,“约束好你县衙里那帮三班衙役、六房胥吏。我知道他们巡街‘辛苦’,但日后新酒坊开张,新茶楼起业,别三天两头地打着‘巡查火烛隐患’、‘稽查不法’的旗号跑过去指指点点讨酒喝!新作坊刚开张经不起骚扰。你给通个气,定个规矩:平日里非有正经火烛案卷或接报,无事少登门叨扰。让我们安安生生地把买卖做起来。”
朱放听罢,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这个好办”的豪爽神情,大手一挥:“包在我身上!回头就传话下去!哪个不开眼的敢去你那新场子滋扰生事……嘿嘿,本官自有治他偷闲耍滑的手段!”他咧着嘴笑,显然觉得这差事既不费他钱财官职,又能尽显他县令威严,实乃美差。
“至于这第二件事嘛……”我的声音故意拖长了些,脸上绽开一个带着狡黠意味的、极其和善真诚的笑容。这笑容落到朱放眼里,竟让他下意识地警惕起来,后撤了半步。
“这第二件,就要靠朱大人你这块金字招牌了!”我声音陡然明亮,带着一种“大计将成”的兴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就等咱们乌程‘念兰轩’新张落成、开市迎客那响当当的大好日子!”我手臂抬起,指向屋顶,如同宣告一项盛事,“那时候,就请朱大县令屈尊降贵,多多移步到茶楼……‘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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