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日,白日短暂得如同惊鸿一瞥。刚过申时,天色便迅速地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鳞次栉比的屋脊,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碎屑,发出呜呜的呼啸声,预示着又将是一场凛冽的霜冻。
与北镇抚司衙署内那种森严刻板的寂静不同,京城东南角的漕运码头一带,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依旧保持着一种粗粝而旺盛的活力。巨大的漕船如同疲惫的巨兽,静静地泊在泛着灰白色冰棱的河面上。岸上,扛大包的苦力们喊着低沉的号子,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雾;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车马的吱呀声、以及空气中弥漫不散的河水腥气、汗臭和廉价烧酒的味道,交织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市井画卷**。
李石头裹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羊皮袄,头上扣着一顶遮耳的破毡帽,脸上刻意抹了些煤灰,混在码头搬运工歇脚的一个简陋茶棚里。他捧着一碗热气腾腾、但浑浊不堪的粗茶,缩着脖子,看似在躲避风寒,耳朵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茶棚内外一切有用的声息。这是他日常“泡”码头的一部分,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在杂乱无章的市井杂音中,筛选着可能蕴含价值的信息碎片。
茶棚里人声嘈杂。几个刚卸完货的力工围着一盆炭火,大声抱怨着工头的苛刻和天气的寒冷;一个卖炊饼的小贩挎着篮子穿梭其间;还有几个看似在等活计的船夫或车把式,蹲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
起初,李石头听到的都是一些寻常的牢骚和闲话。直到角落里两个看似船老大模样的人的对话,隐隐约约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一个嗓音沙哑的说道:“……娘的,这趟跑得晦气,在津门卫差点碰上巡检,还好老子机灵。”
另一个声音尖细些的接话:“可不是嘛!如今这水路也不太平。诶,你听说没?前些日子在津门,老子碰上一桩稀奇事。”
李石头原本有些涣散的精神,立刻集中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离那角落更近一些,依旧低着头,装作喝茶取暖的样子。
那尖细声音继续道:“……码头上来了几个打扮怪模怪样的番商,头发卷曲,眼珠子颜色跟咱不一样,穿的衣裳也花里胡哨的。嘿,你猜怎么着? 这帮人不像寻常海商那样急着出货或者采买丝绸瓷器,反而神神秘秘的,通过一个中间人,在打听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沙哑嗓子似乎来了兴趣:“哦?打听啥?珍珠玛瑙?还是海外奇珍?”
“屁!”尖细声音带着几分卖弄,“人家要的不是这些!我听那中间人喝醉了吹牛,说这帮番鬼,不惜重金,想要求购什么……‘古老的机关图纸’!还有什么‘精密的兵器锻造图谱’! 甚至……连前朝一些据说早已失传的工艺技术记录,他们都感兴趣! 你说邪门不邪门?”
沙哑嗓子嗤笑一声:“扯淡吧!番鬼要这些玩意儿干啥?又不能当饭吃! 怕是那中间人吹牛骗酒喝!”
“开始我也觉得是扯淡,”尖细声音压低了些,“但后来我瞧见那中间人,真的揣着几卷旧得发黄的图纸,跟那几个番商进了码头边最贵的那家‘海晏楼’的后院!而且,没过两天,就有人看见那中间人,在钱庄兑了一大笔南洋银元! 这事儿,怕不是空穴来风!”
两人的谈话很快又被其他话题淹没。但李石头却将这番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他深知市井传闻真伪难辨,尤其是这种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消息。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离奇的传闻,有时反而可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真相,关键在于如何甄别和印证。
他没有立刻上前打听,以免打草惊蛇。而是又坐了片刻,确认再也听不到更多相关信息后,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扔下两个铜板,缩着脖子,融入了码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翌日,北镇抚司南衙,沈炼值房。
炭火盆勉强驱散着屋内的寒意,但空气依旧清冷。沈炼正在批阅一份关于京畿卫所军械核查的例行公文,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大部分心神,还沉浸在昨日赵小刀带来的、关于江南织造局那石破天惊的消息之中。“墨玉暗纹云锦”、“冰蚕丝”、“市舶司”、“神秘海商”……这些词语,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巨大阴影。
李石头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惯常那种混不吝的神情。他先是例行公事地汇报了几句码头地面的寻常动静,然后仿佛才想起来似的,用一种闲聊的口吻说道:
“大人,昨儿个在码头茶棚,听到一桩稀罕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就当个乐子说给您听听。”
沈炼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他对李石头这些市井奇谈早已习惯,大多一笑置之。
李石头便绘声绘色地将听到的关于“番商重金求购机关图纸、兵器图谱”的传闻,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没有添油加醋,甚至强调了传闻的荒诞性和来源的不确定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锦衣异世录之铁血锦衣卫请大家收藏:(m.20xs.org)锦衣异世录之铁血锦衣卫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