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太监那尖细而冰冷的嗓音,如同腊月里的寒风,在北镇抚司正堂内回荡许久,才终于随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衙署大门之外。堂内肃立的众官员,却仿佛被无形的冰霜冻结在原地,久久无人动弹,也无人出声。
沉重的压力,并未因圣旨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如同浸透了水的棉被,更沉、更密实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紧张,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指挥使骆安,依旧保持着双手捧旨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他面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仿佛刚才接下的不是一道催命符,而只是一封寻常的公文。唯有离他极近的人,或许能从他微微收缩的瞳孔深处,窥见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惊涛骇浪。
他缓缓直起身,动作沉稳,将圣旨仔细卷好,握在手中。那明黄的绸缎,此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都散了吧,各司其职。”骆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死寂。“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话语平淡,内容却杀气凛然。众官员心头一凛,齐齐躬身应诺:“遵命!”随即,如同潮水般迅速而安静地退出了正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刻远离这风暴的中心。
骆安没有再看他们,转身,握着圣旨,迈着看似与平日无异的步伐,走向他那间位于衙署最深处的值房。他的背影在空旷的廊庑下显得格外孤直,也格外沉重。
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又在他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间值房,与其说是办公之所,不如说更像一个简朴的堡垒。四壁皆是青砖,几乎没有装饰,唯有一张巨大的紫檀木公案,数排顶天立地的书架,以及墙角一个燃烧着银霜炭的铜制火盆。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书卷气和一丝淡淡的、清冷的檀木味道。窗户开得很高,且覆以细密的铜网,光线透过窗纸,变得有些幽暗,使得整个房间即使是在白日,也笼罩在一种略显压抑的氛围中。
骆安没有立刻坐下。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目光透过那层窗纸,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手中的圣旨,被他随意地放在了窗边的茶几上,但那明黄的颜色,却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视线。
陛下的震怒,在他的预料之中。陵寝祭器被窃,这已不是简单的失职,而是对皇权、对朱明皇室尊严的公然挑衅和亵渎。皇帝将如此重担、如此严限压在锦衣卫头上,压在他骆安头上,是信任,更是……别无选择。东厂?司礼监?内官系统本身就在嫌疑之列,皇帝岂会放心?唯有锦衣卫,这支直属天子的鹰犬,才是这把最适合、也必须锋利的刀。
但问题是,这把刀,该由谁来执?又该如何去挥?
骆安开始在值房内缓缓踱步。厚底的官靴踏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笃、笃”声,在这极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他的眉头紧锁,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一张张面孔,一个个名字。
他首先想到的是几位资深的实权千户。
千户甲,姓王,背景深厚,其岳父是朝中某位颇有清望的侍郎。 此人能力是有的,办案也算老练。但……骆安的脚步顿了顿。此人近年来与某些清流文官走得太近,心思活络,难免在涉及宫内、勋贵等敏感事务上有所顾忌,甚至可能提前通风报信。此案水深莫测,用他,风险太大。否决。
千户乙,姓李,行伍出身,以勇猛耿直着称。 让他去冲锋陷阵、缉拿江洋大盗是一把好手。但此案需要的不是勇力,而是极致的心细如发、审时度势和政治嗅觉。李千户性情过于刚直,不懂变通,万一查案过程中触怒了某位不能触怒的大人物,或者被对手轻易设局构陷,后果不堪设想。否决。
千户丙,姓孙,是衙里的老人,资历够深,人脉也广。 但他与宫内几位大珰、还有几家勋贵府邸,关系都过于密切,利益盘根错节。让他去查案,只怕查到最后,查到的是他想让你查到的,或者干脆就查不下去了。此案必须保证绝对的独立和保密。否决。
一个个名字被提起,又一个个在深思熟虑后被排除。骆安感到一阵疲惫。北镇抚司看似人才济济,但真正能在如此惊天大案中独当一面、又让他足够放心的人,竟是如此稀缺。要么是背景不清,容易受到干扰;要么是能力有缺,难以驾驭复杂局面;要么是忠诚度存疑,可能阳奉阴违。
他的踱步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了房间中央。炭火盆中的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暗不定。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郑坤。郑希忠。
指挥同知,自己的副手之一。
骆安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开始仔细审视这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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