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醉了,或者说,他终于让自己彻底沉入了醉乡,在这片人间地狱的核心。
“别睡在这里啊,大哥…”
星澜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跳下马车,冲到离歌身边。
看着对方毫无防备地沉睡在这绝险之地,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他淹没。
他用力推了推离歌,对方却毫无反应,只有沉重的、带着酒气的呼吸。
完了。
星澜跌坐在冰冷的苔藓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车轮。
巨大的孤独感和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声的恐怖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他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冰冷的目光在窥视着这两个闯入者。
就在这时!
离歌靠着的焦黑枯树顶端,那扭曲如鬼爪的最高枝桠上,一点纯粹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银辉,毫无征兆地亮起!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的、流动的月光精华。
光芒中,一个完全由月光构成的身影缓缓浮现。
它身形修长而朦胧,如同披着最轻薄的月华纱衣,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如同两轮微缩的寒月,冰冷、愤怒、带着跨越千年的孤寂与审视!
它无声无息地悬浮在枯枝之上,俯视着树下醉酒的男人和那个瑟瑟发抖、如同受惊小鹿般的“少女”(在它的感知里,星澜的灵魂波动纯净而特殊,更偏向阴柔)。
万年了!自从那场创世之战,天尊诛杀孽龙、将此渊化作绝地,就再没有任何生灵胆敢踏足这片被诅咒的领域!
这两个渺小的、散发着酒臭和恐惧气息的闯入者,是对这片神圣(在它看来)死亡之地的亵渎!
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空地!
星澜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什么也没看见——月光精灵的存在,超越了凡俗的视觉。
但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悬顶的利刃,清晰无比!
要死了吗?和离歌大哥一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无人知晓的绝地?
不!
绝望的深处,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不顾一切的勇气猛地爆发出来!
星澜猛地站起身,面对着那棵枯树,面对着那片空无一物却让他灵魂战栗的黑暗虚空。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唱,只是本能地想要驱散恐惧,想要…守护身后那个醉倒的人!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葬龙渊那腐朽而冰冷的空气。
然后,清越的、带着深海回响与月夜空灵的甜美女声,从他喉间流淌而出,如同冲破黑暗的第一缕天光:
(歌声初起,清泉击石,带着抚慰灵魂的柔韧)
月沉渊底寂无声,枯骨为路影幢幢,
迷途孤魂何所依?且听清歌慰彷徨。
(歌声在死寂的深渊中回荡,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激起无形的涟漪)
(音调拔高,深海潮汐之力涌动,月华清辉自然汇聚)
莫问深渊几万丈,莫惧幽冥锁寒光,
我歌自有星海阔,可纳千古恨与殇!
(随着歌声,星澜周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纯净的银色光晕,如同披上了一层月纱。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似乎被净化了一丝)
(歌声攀至顶峰,海妖血脉彻底激发,灵魂之光璀璨绽放!)
愿化清辉照君侧,愿引天河洗尘霜,
一曲心魂无所寄,但求长夜共…月…光…
(最后三个字,如同叹息,如同祈祷,带着灵魂颤动的尾音,久久不散。唱出的瞬间,星澜的灵魂仿佛彻底燃烧,一道纯粹无比的、由灵魂之光与海妖歌力凝聚的银色光柱,以他为中心,冲天而起!)
歌声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枯树顶端,那团冰冷的月光精灵,眼中的愤怒和杀意如同冰雪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撼与一种跨越了时间鸿沟的、难以言喻的共鸣!
那歌声!
那纯净的灵魂之光!
那源自亘古海洋深处的韵律!
还有那最后呼唤的…月光!
千年孤寂的壁垒,在这直击灵魂的歌声面前,轰然崩塌!
“嗡——!”
一声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清越悠长的嗡鸣响彻深渊!
悬浮的月光精灵动了!
它化作一道纯粹的、流淌的银色光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温柔的、仿佛找到了失落同伴般的雀跃,瞬间跨越空间,猛地注入到星澜因歌唱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呃啊!” 星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双眸瞬间被璀璨的银色光芒充满!
一幅幅破碎而古老的画面在他意识中闪电般掠过:
远古的月下森林、精灵的祈祷、巨龙的咆哮、毁天灭地的神罚之光、无尽的孤寂守望……
庞大的信息流和一种纯净而强大的月华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刷着他的灵魂和身体!
一个古老而庄重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用的是最本源的精神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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