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残留的金芒还未完全散去，那非人的气息，那点石成金般轻易造就一个炼气三层修士的手段……
四年来心底深处那些模糊的、不敢深究的疑问，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一丝被隐瞒的委屈：“你……你到底是谁？”
那个温润如玉的夫君，那个会陪她在海边看夕阳、会耐心指点她最粗浅功法的明灯，此刻身影在她眼中变得无比高大，也无比遥远。
明灯看着妻子眼中那混杂着恐惧、困惑和受伤的神情，心头微涩。
他散去指尖最后一点神辉，脸上的凝重与威严如同冰雪消融，缓缓地，绽开一个极其温柔的、带着无尽包容和歉意的笑容。
那笑容驱散了他身上最后一丝神性的疏离，仿佛又变回了她熟悉的那个明灯。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令仪，”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奇异魔力，“我从未想刻意欺瞒于你。只是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是福。”
他顿了顿，迎着她惊疑不定的目光，坦然道：“我名‘启源’。”
“启源？你是我的黑猫嘛？”
花令仪茫然地眨了眨眼。
明灯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无奈和纵容，继续道：“世人或许更习惯称呼我为……”
他微微抬首，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投向那无垠高远的苍穹深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花令仪耳畔：
“启源天尊。”
噗通！
花令仪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接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杏眼圆睁，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四个字在疯狂回荡——
启源天尊！启源天尊！启源天尊！
那个只存在于最古老神典开篇、传说中开天辟地、执掌天道运行的无上存在？
那个她小时候听府里供奉的老道士用最敬畏的语气提起过、连名字都不敢轻易呼唤的至高神明？
她的夫君……是那位？
荒谬！太荒谬了！这怎么可能？！
极度的震惊过后，一股强烈的后怕和羞愤猛地涌了上来，瞬间烧红了她的脸颊和耳朵。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只受惊炸毛的猫儿，指着明灯，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控诉：
“你……你是天尊？！天道？！你你你……你早说啊！”
她急得团团转，语无伦次，“我……我以前……我以前还骂过天道不公！骂它瞎了眼！就在你面前！就坐在海边那块大石头上！我说它高高在上冷冰冰的，不管人间疾苦，是个……是个……” 后面那几个大逆不道的词，她实在没勇气当着“本尊”的面再说一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越想越怕，越怕越急，眼圈都红了，跺着脚，带着哭音：“完了完了！天尊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嘛！我那时候年少无知，口无遮拦！您……您不会劈死我吧？还是罚我下辈子变石头？呜呜呜……” 巨大的身份落差带来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她刚刚突破的喜悦。
明灯看着她这副又惊又怕、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可爱模样，再也忍不住，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震荡出来，在宁静的海滨小屋中格外清晰愉悦。
“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上前一步，不顾她的轻微挣扎，再次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馨香的发顶，笑声里充满了宠溺和纵容：“傻令仪，你骂得对。”
“啊？”花令仪僵在他怀里，泪珠还挂在睫毛上，茫然地抬头。
明灯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金色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盛满了温柔的笑意和认真：“这天道运转，众生挣扎，本就有许多不公与无奈。你骂它冷冰冰，骂它瞎了眼，骂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脸又白了几分，才凑到她通红的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撩人的气息，“骂得甚合我意。”
“你……”花令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同流合污”弄得彻底懵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竟忘了害怕。
“况且，”明灯的唇几乎贴上了她敏感的耳垂，“这天道……也是我的。娘子骂自家东西，天经地义，何错之有？”
“轰”的一下，花令仪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烫得惊人。
他这歪理邪说，霸道又……又该死的让她心跳如擂鼓。
那些恐惧和后怕，在他这近乎无赖的宠溺和灼热的气息下，竟奇异地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羞意和一种晕乎乎的不真实感。
她抬起头，撞进他那双盛满了星海与笑意的金色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她，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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