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脉圣所的宿舍区如同一个微缩的多元宇宙,每个房间都或多或少带着主人的种族特质与个人风格。而人鱼法师珊瑚的房间,则是其中最具“特色”的一个。
那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被强行塞进方形墙壁的小型深海生态圈。门口常年挂着一串用魔法固化的水幕珠帘,走进去便能感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带着咸腥气息的水汽。光线永远昏暗暧昧,仿佛来自深海滤过的阳光。
房间内部更是堪称“艺术性的混沌”。各种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贝壳、珊瑚枝(真的珊瑚)、发光珍珠、不知名海草标本随处可见,有的堆在角落,有的散落在地,有的甚至漂浮在半空的水球里。长裙、纱巾、研究笔记、魔法卷轴、水晶瓶罐和吃了一半的海藻零食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巢穴”美感。墙壁上附着会缓慢蠕动的荧光苔藓,角落一个大水箱里养着几只脾气暴躁的发光章鱼,偶尔喷出带着荧光的墨汁。寻常人踏入这里超过三分钟,就会产生强烈的迷失感和窒息感。
这也正是珊瑚想要的——一个让她想起深海故乡的、充满灵感和安全感的混沌小窝。突击队的其他成员,包括莉维娅,都对此敬谢不敏,每次来找她都只肯站在门口水幕外喊话。
阿斯特·星穹站在珊瑚的房门外。水幕珠帘在他面前自动分开,仿佛不敢沾染他那过于“有序”的气息。他是来送还一份珊瑚之前遗落在训练场的古代海洋符文拓片的。
他平静的银灰色眼眸扫过房间内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瞳孔深处的数据流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疯狂涌动,分析着眼前的一切:熵值超标、空间利用率低于百分之十七、生物与非生物材料混合度混乱、清洁度指数远低于星脉圣所健康标准、存在二十七处结构性安全隐患、能量流动路径阻塞……
在他的认知里,这不是“巢穴”,这是一个亟待优化的低效系统。
珊瑚此时并不在房间,她去上贝拉的恶魔魔法实践课了。
阿斯特走了进去。他没有像常人那样小心翼翼地下脚,他的步伐稳定而精准,每一步都恰好落在唯一可供落脚的那一小块地面上,仿佛早就计算好了最优路径。
他放下拓片,然后,星穹之力无声地展开。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声势浩大,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规则被强行扭转的嗡鸣声。
刹那间,房间里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是有一支无形且效率极高的超级清洁整理大队开了进来。
所有散落的贝壳、珊瑚枝、珍珠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自动飞起,按照大小、颜色饱和度、光泽度、年代序列、魔法共鸣频率等多个维度,被精准分类、抛光、然后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艺术几何学方式陈列起来:螺旋渐变的贝壳墙、按光谱排列的珍珠阵列、对称分布的珊瑚雕塑群……
漂浮的水球被重新整合,大小统一,内部水体循环系统被优化,里面的海草和小生物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杂乱无章的衣物、纱巾自动折叠、熨烫(利用空气中多余的水汽瞬间加热蒸汽),按照材质和颜色分类,收入凭空出现的、由光影构成的透明储物格中,排列得如同顶级百货的精品展柜。
满地的卷轴和笔记飞起,纸张被抚平,字迹被加固,按照主题和时间顺序归档,嵌入墙壁新形成的书架内,标签清晰无比。
地板上的污渍、水渍瞬间蒸发消失,附着在墙壁和家具上的荧光苔藓被重新规划,生长成了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美丽发光图案。连那几只暴躁的发光章鱼都被安抚了,它们的水箱被扩大了三分之一,内部造景变成了完美的海底微缩景观,章鱼们似乎有点懵,但很舒服地趴在了新安排的珊瑚礁上。
整个过程中,阿斯特甚至没有移动一步。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交响乐指挥,引导着星穹之力完成这场高效的“系统优化”。
三分钟后。
优化完成。
湿润的水汽还在,咸腥味变成了清新的海风气息。光线依旧柔和,但来源变成了精心设计的、模拟深海磷光的效果。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呈现出一种极致的、博物馆标本式的秩序和美,空间仿佛都因此变大了三倍。混沌被彻底驯服,变成了冰冷而完美的规律。
阿斯特看了看,似乎满意了(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他转身,平静地离开了房间,水幕珠帘在他身后悄然合拢,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一小时后,珊瑚哼着空灵古老的人鱼小调回来了,心情颇好,今天贝拉老师夸奖了她对炼狱之火的水系转化应用。
她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伸手拨开门口的水幕珠帘,习惯性地准备一脚踏入她那个舒适混乱的小窝——
她的动作僵住了。
歌声戛然而止。
蔚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足以塞进一个最大的珍珠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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