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翁的步伐并不快,甚至有些蹒跚,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岁月的重量与此刻的决绝。他周身那层微弱的青色光华,在充斥整个大厅的狂暴金芒映照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他没有立刻冲向林尘,而是先走向了依靠在金属台旁的苏晓。
“苏晓姑娘。”竹翁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周遭毁天灭地的景象都与他无关。他蹲下身,看着脸色苍白、肩头依旧渗血的苏晓,眼中流露出长辈的慈爱与欣赏,“你机智果决,善于洞察,此次若非你发现日志,提出‘心炉’之想,我们连这最后一搏的机会都不会有。”
苏晓眼圈泛红,强忍着泪水:“前辈……我……”
竹翁轻轻摆手,打断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温润的青色玉牌,上面刻着繁复的草木纹理,隐隐有生机流转。“此物名为‘青木灵佩’,并非什么攻伐之宝,但长期佩戴,有温养经脉、宁神静气之效,对修复你肩部的经络损伤或有裨益。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异常清晰,“老朽一生游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尤其是关于各地隐秘情报网络、人心揣摩以及一些保命、交易的偏门技巧,皆以秘法记录于此佩核心。你心思缜密,善于借势,此物予你,望你善用,未来或可在关键时刻,助林尘,亦助你们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这几乎是在托付他毕生积累的“情报”与“智慧”遗产!苏晓颤抖着接过那尚带着竹翁体温的玉佩,只觉得重逾千斤,哽咽道:“晚辈……定不负前辈所托!”
竹翁欣慰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起身,走向相互搀扶着的墨羽和伊莎贝尔。
“墨羽丫头,”他看着泪眼婆娑的墨羽,眼中带着一丝怜惜,“你天性纯良,于机关术一道有着赤子之心般的专注与天赋。此地绝灵,限制了你的发挥,但切勿因此妄自菲薄。墨家机关术,夺天地造化,重在一个‘巧’字与‘理’字,而非全然依赖灵韵。老夫观你之前布置陷阱,虽材料简陋,却思路奇巧,已得其中三昧。”
他取出一个非金非木、结构极其精巧的袖珍罗盘,递到墨羽手中:“此乃老朽早年游历西方一座古代炼金师遗迹所得,其内结构精妙,蕴含的是一种迥异于东方灵韵与机关术的能量运用和逻辑推演之理。它在此地亦无法驱动,但其中的机械结构与设计理念,或可为你打开一扇新的窗户。记住,技艺无界,兼容并蓄,方能走出属于自己的大道。未来林尘之路,荆棘遍布,你的机关术,或可为他破开重重迷障。”
墨羽紧紧握住那冰凉的罗盘,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另一种智慧脉络,她用力点头,泪水滴落在罗盘上:“竹翁爷爷,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研究,不会让您失望!”
竹翁最后看向伊莎贝尔,这位来自奥莱西亚的特使,此刻虽伤痕累累,仪容不整,但那双蓝色的眼眸中,依旧保持着冷静与睿智。
“伊莎贝尔女士,”竹翁的语气带着平等的尊重,“你的世界,与我们截然不同。你们信奉理性、数据与逻辑,追求的是冰冷的真理与可控的力量。这并无对错,只是路径不同。老朽希望,经此一役,你能明白,这世间有些力量,有些存在,或许无法完全用数据解析,但它们真实不虚。而人心的温暖、信念的力量,有时亦能超越冰冷的计算。”
他手中拿着一本笔记,附带着一道微弱的青木真元,递给伊莎贝尔。
“这是老朽对东方‘气’、‘经络’、‘能量循环’的一些粗浅理解,以及部分常见灵草、矿物的性质图谱。或许,能为你那‘科学’的视角,提供一些不一样的参考素材。上面还有一些我的真元力量,这个本子里附带一小块灵韵金,这个真元你可以用来研究,老朽不奢望你改变信念,只愿未来,当林尘,当这片土地再次需要抉择时,你的理性分析中,能多一丝对人性与不可知力量的……考量。”
伊莎贝尔身体微微一震,虽然与她所学格格不入,却为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认知维度。她看着竹翁,眼神复杂,最终郑重地行了一个奥莱西亚的礼节:“您的馈赠与教诲,伊莎贝尔·霍恩海姆,铭记于心。”
竹翁最后来到趴伏在地、气息微弱的巴图尔身边。他蹲下身,手掌轻轻按在巴图尔那被严重灼伤、一片焦黑的后背上。温和的青木真元缓缓渡入,如同甘霖滋润干涸的土地,暂时缓解了那火辣辣的剧痛。
“巴图尔,北漠的苍狼。”竹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勇猛、忠诚,将伙伴的性命看得比自己更重。此次若非你数次舍身忘死,我们早已覆灭。你的血脉中,流淌着北漠古老的荣耀与力量,那份源于天地、源于信仰的坚韧,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财富。”
他凝视着巴图尔的眼睛:“不要因为此刻的无力而自责。真正的强大,不在于永远屹立不倒,而在于倒下后,仍有再次站起的勇气与信念。守住你的本心,守护你的伙伴。林尘需要你这样的兄弟,在他迷失时,用你的拳头,也要用你的信念,将他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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