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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晨光·对峙、身份与沉睡的梨涡
时间：2004年末，次日清晨
地点：香港，陈国荣的公寓
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踏实。
舅舅迷迷糊糊醒了好几次，有时是跌跌撞撞地去厕所呕吐，有时是含糊地呓语着什么。
每次动静，睡在客厅地板上的郑小锋都会先我一步警觉地起身，低声嘟囔着
“嚟啦来啦（我来）”，
然后半扶半架地把舅舅弄回去。
（郑小锋视角切入：顶！
郑小锋顶着两个黑眼圈，心里骂骂咧咧。
呢份工（这份工）真系难打，又做苦力又做看护。
但每次忙完，瞥见沙发上那个蜷成一团、明明很困却还是强撑着望过来的身影，到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算啦，睇在碗面同佢个可怜样份上（看在碗面和她那可怜样的份上）。）
直到天快蒙蒙亮，舅舅才彻底睡沉。
极度的疲惫终于战胜了一切紧绷的神经，我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切割成一道光带，恰好落在我脸上。
但我太累了，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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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醒来的是陈国荣。
剧烈的头痛像有凿子在敲打他的太阳穴，喉咙干得冒火，胃里翻江倒海。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陌生的天花板？不对，是自己家，但……太干净了？
空气里没有熟悉的酒臭和霉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柠檬味？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肌肉酸痛无比。
一扭头，视线猛地顿住！
客厅地板上，竟然堂而皇之地睡着一个陌生青年！
头发挑染，穿着破洞牛仔裤，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陈国荣视角切入：陈国荣的心脏猛地一缩，宿醉的混沌大脑瞬间被警报塞满。
贼？点解（为什么）会有个飞仔（小混混）喺我屋企（在我家）？
我嘅枪呢（我的枪呢）？！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却只摸到空荡荡的睡衣。
恐慌和残存的警察意志瞬间涌上。）
几乎是同时，在地板上浅眠的郑小锋也感受到了那道锐利的视线，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一个警惕、愤怒、带着未散酒气和警官固有的审视压迫感。
一个错愕、随即迅速戴上玩世不恭面具、带着一丝“终于醒了”的玩味。
“你系边个（你是谁）？！
点解会喺度（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国荣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却努力维持着威严，试图撑起身子，却因虚弱和头痛又跌坐回去，只能用凶狠的眼神死死盯住郑小锋。
郑小锋慢悠悠地坐起来，揉了揉一头乱发，打了个哈欠，才用那气死人的懒洋洋语调回答：
“早晨啊，陈sir。
瞓得好嘛（睡得好吗）？”
他这态度彻底激怒了陈国荣。
（陈国荣视角切入：岂有此理！一个来历不明的古惑仔，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陈国荣气得肝疼，血液往头上涌，更晕了。）
眼看陈国荣眼神不对，真要暴起，郑小锋才撇撇嘴，决定不逗他了。
他抬起下巴，朝着沙发方向努了努嘴：
“喏（诺）。
睇真滴（看仔细点）。”
陈国荣顺着他指的方向，带着怒火和疑惑看去——
阳光的光带正好移动，完整地笼罩在沙发上沉睡的女孩身上。
她侧躺着，长发有些凌乱地铺散在沙发扶手上，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脸颊因为熟睡透着淡淡的粉色，嘴角微微自然上扬，仿佛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看起来纯净又毫无防备。
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软的光晕，与这间屋子、与眼前这两个紧张对峙的男人，形成了极致强烈的对比。
（陈国荣视角切入：陈国荣彻底愣住了。这女孩……是谁？
好像……有点眼熟？
记忆深处某个被酒精麻痹的角落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李姨……大陆……远房侄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一些模糊的电话片段和一张照片在他剧痛的脑海里闪回。）
“她……”陈国荣的声音干涩，带着不确定。
郑小锋抱着胳膊，看好戏似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暴怒到疑惑再到一点点恍然，才慢条斯理地，用他那蹩脚的普通话夹杂着粤语说道：
“佢话（她说）……系你外甥女。叫……阮糯。
从大陆……嚟搵你（来找你）。”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维护：
“琴晚（昨晚），你瞓喺后巷（睡在后巷），系佢（是她）同我……拖你返嚟（拖你回来）嘅。”
陈国荣如遭雷击，猛地转头再次看向沙发上沉睡的女孩。
外甥女……真的是她……自己昨晚……后巷……
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地自容的窘迫瞬间淹没了他！
他一个长辈，竟然以最不堪、最狼狈的样子，被自己的小辈看到，甚至需要她来照顾收留？！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才对着郑小锋的那点凶狠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颓唐和难堪。
他下意识地拉过被子，想把自己藏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郑小锋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那点捉弄人的心思也没了，反而生出点同是男人的……尴尬和那么一丝丝同情。
（郑小锋视角切入：
啧，好像玩过头了。
陈sir这表情，跟被扒光了游街似的。
算了算了，不同情他，谁同情我昨晚没睡好？）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沙发上阮糯均匀轻柔的呼吸声。
阳光静静地流淌，笼罩着沉睡的女孩，也照亮了房间里两个清醒男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复杂情绪——
一个是无地自容的颓丧长辈，
一个是看透一切却难得闭上嘴的陌生青年。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对于陈国荣来说，清醒，或许比沉醉更加痛苦。
而这一切，都被沙发上那道纯净的睡眠光晕，映照得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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