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踹了黄毛一脚,让他别再打了,不是护她,是烦她那副没怕的样子。
她开始做些奇怪的事。
帮刘天捡被我踩烂的照片,给周苏系外套挡着裤腿的印子,甚至偷偷在迈斯的相机镜头盖里塞薄荷糖——我修相机时发现的,糖纸皱巴巴的,和雨巷里那张一样。
我故意撕她的教案,踩烂她的照片,想让她生气,想让她骂我,想让她像其他人一样,离我远点。
可她只是蹲下去捡碎片,手指抖得厉害,却没骂我,也没跑。
我开始忍不住试探。
废工厂里,火爆要把她锁在铁架上,我用胳膊肘撞开他——不是帮她,是觉得火爆的方式太蠢,没新意。
她手被烟蒂烫了,我扔了创可贴在地上,没说为什么,只是烦她流血的样子,像只受伤的猫,让人眼烦。
她的伞被扔进垃圾桶,我没让黄毛再踩——那把伞的疤,和我背上的疤有点像,都是没好透的伤。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她是“我的乐子”,别人不能碰。
可每次看到她护着刘天、周苏时的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下——
不是疼,是烦,烦她把那点可笑的“好”,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包括我。
三、阁楼的铁链与消失的痕
父亲把我锁在阁楼那天,我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
铁链磨得脚踝流血,疼得钻心,可我没喊——喊了也没用,母亲不会来,父亲只会打得更狠。
窗外有脚步声,很轻,像雨巷里的雨。
我抓起地上的木片砸过去,想让那人滚,却听见她的声音:“是我。”
是她。
她从窗口爬进来,灰尘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我攥紧拳头,想骂她“多管闲事”,可她蹲下去捡洒了的碘伏时,指尖碰到我脚踝的伤,我突然没了声音。
她帮我擦药时,动作很轻,碘伏碰到新伤时,我喉结滚了滚,没吭声,只是攥紧了拳头——她的指尖很暖,和阁楼的冷格格不入。
她递来热牛奶,我没接,看着牛奶杯上的热气飘起来,像雨巷里的雾。
过了会儿,我还是接了,指尖碰到她的手,又立刻缩回来——太暖了,暖得让我烦。
她要帮我解铁链时,我告诉她“解不开”,钥匙在父亲手里。
可她掏出一把小钳子,一点点拧铁链的接口,手心磨得发红,没停。
我看着她的手,手背的疤在光线下很明显,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怎么就不明白,我是个没人要的废物,不值得她费这么大劲。
她背起我的时候,我僵住了。
她的肩膀很窄,却很稳,后背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像雨巷里那把伞的温度。
我没挣扎,只是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闻见她头发上的皂角味,很淡,不像母亲的香水味那样让人发晕。
“别带我出去。”我开口,声音有点哑,“我爸会找过来。”
她没说话,只是背着我往窗口走。
后院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铺得像毯子。
她把我放在树下,没说多余的话,只是递来纱布:“自己包好。”
我看着她转身往铁门走,脚步很轻,像要融进风里。
我突然开口:“你要走?”
她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身影很快消失在铁门后。
第二天我去学校,她的座位空着。
教案放在桌角,里面夹着张没贴好的夕阳照;
墙角的黑伞还在,伞骨断了两截;
周苏的桌上,放着颗薄荷糖,糖纸皱巴巴的。
“她走了?”黄毛凑过来,声音发颤。
我没说话,抓起教案往地上摔,纸页碎成两半。
那张贴好的夕阳照飘出来,我用鞋碾得稀烂——像碾掉她留在这的所有痕迹。
我又抓起墙角的黑伞,往窗外扔,伞骨撞在墙上,断得更彻底。
周苏想上前,被火爆拉住:“别去,他现在像疯了一样。”
我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银杏叶飘下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烦得厉害。
不是疼,是空,像书房里被我砸烂的墙,只剩下冷。
过了会儿,我笑了,低低的笑,带着点腥气——她终于走了,和母亲一样,和所有靠近过我的人一样,都走了。
我转身往外走,白衬衫上的血痕混着灰尘,像幅狰狞的画。
走到门口,我对黄毛说:“把那把破伞捡回来,烧了。”
火点燃伞面时,棉布烧得“滋滋”响,像雨巷里的雨声。
我站在火堆前,看着伞骨慢慢变黑、变脆,突然想起她递伞时的样子,想起她手背上的疤,想起她背我时的温度。
心里的烦变成了狠。
我知道,她消失了,像雨里的影子,像没抓住的光。
而我,还是那个被锁在书房里的废物,还是那条藏在黑暗里的狼——
以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再也不会让自己烦。
后来,我依然是父亲口中“没出息”的人,却成了别人眼里的恶魔。
我举着枪,看着那些怕我的人发抖,像看着小时候的黄毛、胖子。
下雨的夜里,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逐渐模糊,偶尔会想起雨巷里的那把伞,她递糖时的样子,然后抓起桌上的烟点燃,烟味呛得我咳嗽,像阁楼里的灰尘,像火堆里的焦味——
冷得很,也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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