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街道的顾泽野,像一头被利箭射中的困兽,猛地扎进旁边一条狭窄僻静的小巷。惯性推着他沉重的身躯,狠狠撞在冰冷潮湿的砖石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却浑然不觉背后的疼痛,只是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大幅度地起伏,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扯着五脏六腑,灼热而艰难,真的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搏斗。
他摊开微微颤抖的手,手背上,段砚舟的血已经冷却,凝固成暗红的黏腻一片,像一道丑陋的烙印,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的冲动有多么可笑,多么自作多情。这血迹不属于战场,只属于他毫无立场、彻头彻尾的失败。
顾泽野痛苦地闭上眼,试图将那些刺心的画面挤出脑海,可它们却更加清晰地汹涌而来——温雨慈毫不犹豫冲过来的身影,她用力推开他时指尖传来的决绝力度,她护在段砚舟身前那不容侵犯的姿态,还有……还有她望向段砚舟时,那双红肿眼睛里盛满的、他从未得到过的、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焦虑。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冷匕首,精准地、反复地凌迟着他跳动的心脏。
烦躁无孔不入地啃噬着他。迫使他下意识地伸手探进裤兜,摸出那个皱巴巴的烟盒,指尖急切地抠开烟盒,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最后一点麻痹自我的寄托也消失了。
“操!”他低吼一声,所有的暴戾和绝望仿佛都凝聚在了这只手上,猛地将空烟盒捏扁,塑料和纸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团废料被他狠狠地砸在地上,仿佛这样就能砸碎眼前令人窒息的现实。
耗尽了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后脑勺重重地抵住冰冷粗糙的墙面,仰起了头。秋日午后灰白的天光毫无温度,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玻璃,直直刺入他酸涩发烫的眼中,逼得他几乎要流出泪来。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硬生生将那股汹涌的酸涩逼退。
世界那么大,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隐约传来,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此刻,他只觉得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退。那条名为“温雨慈”得路他走了太久,前面依然是密不透风的高墙。那份从一开始就注定无处安放的感情,在疯狂冲撞后却找不到出口,最终狠狠地反噬自身,将他彻底困死在了这绝望、逼仄的一隅,动弹不得。
喉咙里泛起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般的腥甜,那是自尊碎裂和被彻底漠视的痛苦混合成的味道。
巷子里的风带着呜咽声穿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顾泽野脚边。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像一尊被遗弃在荒芜之地的石雕,只有胸膛因压抑的呼吸而微微起伏,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的生命。
他缓缓站直身体,背后的墙壁留下一点模糊的湿痕和尘土印记。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校服和手背上刺目的血迹,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厌弃。他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用手背擦拭着那血迹,皮肤被搓得通红,那暗红却仿佛已经渗进了纹理,如同耻辱的印记,怎么擦也擦不掉。
最终,他放弃了。拖着沉重得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他一步一步挪出小巷,重新汇入街道的人流。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和他一样,显得那么孤独而彷徨。
与此同时。
段砚舟安抚好温雨慈,委托白初薇将她带回学校,而他则独自一人回到了冷清的家中。
家中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段砚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缓步移动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重重地瘫倒在沙发上。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昏暗轮廓,眼神逐渐放空,失去了焦点。身体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嘴角的伤口在寂静中突突地跳着疼,段砚舟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破裂的嘴角,刺痛感让他微微蹙眉。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独居清冷味道。温雨慈坐在教室里,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窗外的阳光明明正好,她却只觉得刺眼,手指无意识地互相扣弄着,指甲边缘已经被她抠得泛红。她满脑子都是他受伤的样子。
坐在她旁边的白初薇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看着她越来越用力的手指,眉头越皱越紧。就在温雨慈的指甲边缘快要渗出血丝的那一刻,白初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小慈,你冷静一点,”白初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你担心他,但是他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自己的。你再这样下去,我更担心的是你啊!”
温雨慈这才像是被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似的,缓缓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泪汪汪地看向白初薇,那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让人不忍责备。白初薇看着她这副模样,原本还想说教的话一下子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唉~好吧,”白初薇松开了手,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和便利贴,“你写一张请假条,我等会帮你给老师,就说你身体不舒服,来不及当面请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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