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金属打火机在他指间又完成了一次翻转，“咔哒”声在阳台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固执的节奏感。
他最终还是直起身，离开了那片被阳光晒得微暖的栏杆。冰凉的触感从掌心撤离，取而代之的是裤袋里那枚打火机坚硬的轮廓。他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拨了拨额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他的身影在楼梯间的光影交错中显得有些孤峭，与周围匆匆跑过、嬉笑打闹的同学格格不入。
校园超市里果然人头攒动，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零食、面包的香气，暖烘烘的。白初薇像一尾灵活的鱼，拉着温雨慈在人群缝隙中穿梭，精准地找到了饮品冷藏柜。
“给，你的草莓味。”白初薇拿出一瓶粉色的奶制品，塞到温雨慈手里，自己则挑了一瓶经典的阿萨姆奶茶，“再去加热一下。”
等待加热的间隙，白初薇靠在柜台边，继续刚才未尽的话题：“……所以我妈非要带我去那个什么古镇，我的天，人挤人，除了小商品就是臭豆腐，无聊透了。还是回来好！”她说着，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温雨慈，“你呢？”
温雨慈握着那瓶渐渐变得温热的草莓奶，指尖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暖意，笑了笑：“我……在家，陪爸爸妈妈，每天看看书，看看电视。”
“哇，听上去很治愈。”白初薇夸张地叹了口气，“不像我，唯一的收获就是体重。”
温雨慈被她逗笑，眉眼弯起，那沉静的“雪水”仿佛被春风拂过，漾开温柔的涟漪。她看着白初薇生动鲜活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寒假分离而残留的陌生感，彻底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超市门口传来一阵不大的骚动，几个男生说笑着涌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运动的蓬勃热气。为首的那个身材高大，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笑容爽朗，正是校篮球队的，林序。
他的目光在超市里扫了一圈，很快定格在温雨慈和白初薇身上，尤其是温雨慈。他眼睛一亮，径直走了过来。
“温雨慈，白初薇，这么巧。”林序笑着打招呼，声音洪亮，带着运动后的微微喘息。
“林大队长，刚训练完？”白初薇熟稔地回应，眼神里带着点看好戏的狡黠，悄悄用胳膊碰了碰温雨慈。
温雨慈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恢复成平日那种礼貌而略带疏离的沉静，对着林序微微颔首：“你好，林序。”
“嗯，下午有练习赛。”林序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温雨慈，他从冷藏柜里拿了瓶功能饮料，随意询问着：“下午听说有小测验，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什么？刚开学就测验。”老班也没说啊，白初薇一脸颓废的在温雨慈和林序的脸上游走。
“是吗？我也是听我们班里人说的。”林序抓了抓头发，笑容里带着点大男孩的不好意思。
这时，她们的奶茶加热好了。温雨慈接过，轻声对白初薇说：“薇薇，我们走吧。”
“哦，好。”白初薇赶紧拿起自己的那瓶，冲林序挥了挥手，“林队长，我们先走啦，加油训练！”
林序有些遗憾地看着她们离开，尤其是温雨慈那毫不留恋的背影，无奈地耸了耸肩。
走出超市，温热香甜的奶茶下肚，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白初薇用肩膀撞了一下温雨慈，挤眉弄眼：“喂，林序对你可是司马昭之心啊。”
温雨慈吸着草莓奶，语气平淡：“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小慈已经有主啦！”白初薇嗤笑一声，“不过话说回来，林序长得帅，打球好，家里条件也不错，好多女生喜欢呢。真可惜……”
阳光透过香樟树新生的嫩叶，在温雨慈脸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她抬起眼，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望向远处教学楼，声音很轻：“有他就够了。”
“嘿嘿，我家小慈真是专一呢。”白初薇挽起温雨慈的胳膊。
温雨慈被她的话逗得微微弯起唇角，却没有再接话，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经过教学楼侧面那片小小的自行车棚。棚顶边缘，一滴积蓄的雨水恰好滴落，在温雨慈脚边浅浅的水洼里，几乎是同时，一道修长落拓的身影从车棚另一侧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
是顾泽野。
他的校服拉链随意地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校服T恤领口。他似乎没看到她们，或者说，看到了也视而不见。他的目光平直地落在前方，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侧脸轮廓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漠。
三人就这样在狭窄的小径上不期而遇。
白初薇显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下意识地往温雨慈身边靠了靠，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温雨慈的脚步也顿了一下。
顾泽野的脚步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偏移一丝方向，就这么与她们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微小的风，风里夹杂着一点清冽的、像是薄荷混合了烟草，又或许是某种消毒水似的干净又冷冽的气息。
他走远了。
白初薇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小声嘀咕：“吓我一跳……是顾泽野诶。感觉他周围气压都低几度。”她转向温雨慈，却发现好友似乎有些走神，“小慈？”
温雨慈猛地回神，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嗯？”她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稳，“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他怪吓人的。”白初薇挽紧她的手臂，仿佛这样能驱散刚才那一瞬间的寒意，“我们快回教室吧。”
温雨慈“嗯”了一声，任由白初薇拉着往前走。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握紧了那瓶还剩一半的草莓奶，塑料瓶身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白初薇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关于林序的八卦，温雨慈却有些听不进去了。她的感官仿佛被分割，一部分应付着好友的谈笑，另一部分，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冷漠孤峭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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