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乌篷船在夜色笼罩的江面上轻轻摇晃,如同一个不起眼的水上浮萍。船头挂着的青布幡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掩盖了船舱内压抑的喘息和心跳。
船老大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皮肤黝黑,满脸风霜刻下的沟壑,自称姓金。他看到陆小串怀中的丫丫,以及丫丫手中那枚即使在黑暗中也不掩其温润光华的赤炎心时,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默默地将他们让进低矮的船舱,解缆,撑篙,小船便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江心,混入南下的船流之中。
直到三江口镇那冲天的火光和隐约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陆小串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和后怕。他检查了一下肋下的箭伤,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但心中的创痛却难以愈合。十七和灰隼生死未卜,为了掩护他们,深陷重围……
“哥,疼吗?”丫丫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伤口周围的衣衫,大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泪水。
“不疼。”陆小串挤出一个笑容,将她冰凉的小手握住,“丫丫别怕,我们安全了。”
丫丫用力点头,将赤炎心贴在胸口,那温暖的力量似乎也给了她一些安慰。“十七叔叔和灰隼叔叔……都是好人,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陆小串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乱世之中,好人的命运,往往最为难测。
船老大老金在船尾沉默地摇着橹,偶尔调整一下方向,避开较大的船只和暗礁。他的动作熟练而沉稳,仿佛对这条水道了如指掌。
“金老伯,多谢援手。”陆小串对着船尾说道。
老金头也不回,声音沙哑低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要去云雾泽?”
陆小串心中一动,看来丫丫的感应没错,这老金确实是知情人,甚至可能就是青鸾司安排在这条水路上的暗线之一。“是。”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老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瘴疠横行,毒虫遍地,还有吃人的沼泽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多少采药人和探险者有去无回。”
陆小串沉默。他当然知道危险,但他们别无选择。
“不过……”老金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既然你们执意要去,老头子我可以送你们到离云雾泽最近的‘落云渡’。从那里上岸,往西再走三天山路,就能看到云雾泽的外围了。至于能不能找到你们想找的‘归墟之眼’,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归墟之眼?”陆小串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这正是丫丫传承中提到的地名!
老金终于回过头,深邃的目光在陆小串和丫丫身上扫过,尤其是在赤炎心上停留了一瞬:“看来你们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没错,那是云雾泽深处最神秘也最危险的地方,传说连通着幽冥,也藏着……了不得的东西。我们这些跑船的老家伙,也只敢在外围转转,从没人敢真正深入。”
他不再多说,转回头,继续摇橹。
小船顺流而下,速度不慢。江风带着水汽扑面,有些冷,却也让人头脑清醒。陆小串靠着船舱壁,看着两岸在夜色中飞速倒退的山影,心中思绪万千。从柳树镇的赌债,到如今南下云雾泽,不过短短一年光景,却恍如隔世。他这个异乡客,已经深深地卷入这个时代的洪流,无法自拔。
丫丫靠在他身边,似乎睡着了,但小手依然紧紧攥着赤炎心。
天快亮时,江面上起了薄雾。老金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摇橹的动作也更加谨慎。
“前面有一段水路不太平,最近有水匪出没,你们小心些,别出声。”他低声警告。
陆小串心中一紧,轻轻摇醒丫丫,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丫丫立刻清醒,乖巧地点头,依偎在哥哥身边。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十丈。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船橹划破水面的哗哗声,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前方浓雾中传来几声尖锐的唿哨!紧接着,几条快船如同鬼影般从雾中钻出,呈扇形包围过来!船上是些手持鱼叉、钢刀,面目狰狞的汉子。
“停船!把值钱的东西和女人留下,饶你们不死!”一个独眼龙站在船头,厉声喝道。
水匪!
老金脸色不变,只是停下了摇橹,小船在江心缓缓打转。他对着陆小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保护好丫丫。
陆小串将丫丫完全挡在身后,短刃已然出鞘,眼神冰冷。他感觉到怀中的赤炎心微微发热,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紧张和敌意。
“各位好汉,我们只是穷苦跑船的,没什么油水,行个方便吧。”老金拱了拱手,语气不卑不亢。
“少废话!老子看你这条船就不对劲!搜!”独眼龙一挥手,几条快船迅速逼近,有水匪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跳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被陆小串护在身后的丫丫,忽然探出头来。她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水匪,小脸上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她举起手中的赤炎心,对着逼近的匪徒,用稚嫩却清晰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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