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柱撕裂苍穹的第三息,天地像被人攥住了喉咙。
东玄域青竹峰,十六岁的引雷少年正跪坐于雷池边。
他额头青筋暴起,指尖刚触到池面跃动的紫电,突然七窍同时窜出细如针的雷光。他喊出半声,整个人便如被投入熔炉的焦炭,皮肤翻卷着剥落,骨骼在雷火中熔成金液,只余一缕焦黑的残影粘在青石板上。
西荒域烈阳谷,三百名赤膊炼体修士正围着雷脉矿脉打坐。
他们胸口的雷纹突然泛起刺目紫光,最前排的大汉刚要开口询问,腹部地炸开——不是血肉,是成簇的雷蛇,从他丹田窜出,瞬间引爆了身后修士的雷脉。
血雨混着雷火落下来,将谷中刻着二字的石碑浇得滋滋作响。
南洋域碧波海,海妖巡逻队的独角鲸突然翻起肚皮。
它们眉心的雷核裂开蛛网纹,声连成一片,像是有人在海底撒了把碎玉。
最先沉没的母鲛怀里还抱着半岁的小鲛,小鲛的尾巴尖还沾着未干的奶渍,此刻却从口中吐出细小的电蛇,将母鲛的鳞片灼出焦洞。
劫光鱼残灵在雷柱旁盘旋,透明的鱼身映出千万幅画面:农妇抱着浑身冒电的婴儿跪在田埂,婴儿的手指正把母亲的衣襟烧出窟窿;老乞丐蜷缩在破庙,他讨来的半块炊饼被雷火烧成黑炭,而他的影子里竟爬出细小的雷虫;最清晰的是雷烬妪,她怀里的焦婴突然动了动,焦黑的小手按在她脸上,裂开的嘴角扯出雷纹般的笑。
秦尘站在雷柱中心,虽听不见任何声音,却到了——大地在流血。
那些雷纹从地心蔓延到地表,像无数根针,扎进每一个生灵的命门。
他的瞳孔收缩成雷纹状,识海深处的十二道玄雷突然暴动,紫霄神雷劈碎了他的灵识屏障,太乙青木雷在他心脏处炸开绿色光团,却连半分生机都送不出去。
主人......它在吸他们的命。
小雅的声音像一根细针扎进他混沌的识海。
他低头,看见她跪坐在自己脚边,素衣上沾着供桌翻倒时的香灰,手里的油灯还亮着,可灯芯已经焦黑。
她仰起脸,额角的旧疤泛着淡红,那是十年前替他挡家仆鞭子时留下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咬破舌尖。
腥甜的血珠溅在秦尘心口的雷纹上,她的指尖快速结印,静刃残意顺着血线注入他体内——那是三年前他被雷劫劈碎佩剑时,她跪在废墟里捡了三天三夜,才拼凑出的半片剑魄。
九道反噬雷劫毫无征兆地从天际砸下。
第一击劈在她左肩,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雷鸣;第二击轰在她后背,素衣瞬间成灰,露出脊背狰狞的旧鞭痕;第三击穿透她的右腿,肌肉被雷火熔成半透明的胶状物;到第七击时,她整个人已经缩成一团,七窍渗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雷珠,又被后续的雷劫击碎。
可她始终死死抱着他的腿。
你活着......我就值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一片被雷风吹散的羽毛。
秦尘想抬手接住她坠落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雷劫,是因为他能清晰感知到,她的生机正顺着指缝流逝,比十年前他在柴房外接过她塞的热饼时,还要快。
伪雷帝!
一道白影踏空而来。
白发老道手持无锋铜戒尺,身后悬浮千柄断雷剑,每把剑身上都刻着碗口大的字。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焦骨,扫过雷烬妪怀里的焦婴,最后落在秦尘身上时,像淬了冰的雷针:你点燃的不是希望,是焚世之火!
戒尺挥动的瞬间,秦尘听见一声——不是骨骼断裂,是天地间某条雷脉被斩断。
空中突然落下一片焦骨,那是方才东玄域引雷少年的残魂,被戒尺抽碎了灵体。
今日起,清雷盟立——诛杀祸源,天下无雷!老道的声音震得四域云散,东玄域的断雷僧敲响了百年未鸣的枯木钟,西荒域的脉锁奴(被雷脉反噬者用铁环锁住经脉的苦修士)集体跪地叩首,雷烬妪的哭声突然拔高,像一把生锈的刀刮过所有人的耳膜。
秦尘低头,看着怀中小雅苍白的脸。
她睫毛上还沾着血珠,像十年前那个雪夜,她蹲在柴房外,睫毛上沾着雪粒,把热饼从砖缝里塞进来时的模样。
再抬头,他看见西荒域又有一队商队炸裂,赶车的老头和他的毛驴一起化作雷灰;北冰域的冰层下,数百头冰熊的雷核正在连锁爆炸,冰屑混着血沫冲上天空,像下了场猩红的雪。
识海翻涌如沸。
他终于明白——这雷种不是赐福,是诅咒。
前世雷尊渡神劫时,那对狗男女引动的哪里是神劫?
分明是把这枚被诅咒的雷种种进了他的神魂!
此刻它苏醒,便要以天下生灵的命为养料,要么他强行压制,让雷种反噬他的神魂,落得个魂飞魄散;要么他弃之不顾,看着五域变成雷烬地狱。
选啊!净雷子的戒尺指向他的咽喉,你不是雷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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